正午的陽光從糊著紗紙的窗戶間透射進來,點點金光灑落在地上,構成一幅和窗子相同的美麗的圖案。
正廳里雖是沒有開燈,仍然光線十足。
顯得明朗而溫暖。
雖然八月的日頭正毒,天氣也悶熱得緊,但,對于裝了空調的室內來說,並不夠成什麼問題,正廳里還是頗為涼爽的。只是,窗外蔥蔥郁郁的樹叢中傳來的「知了」「知了」的叫聲,听得人有些心煩。
隨著唐勝男的一聲冷哼。
藍開翼的額頭卻是冒出了冷汗,他再也坐不住了,「 」地一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雙手垂落在兩側,垂著頭,囁嚅地道。
「我,我……」
「我」了好幾下,卻沒有了下文了。
俞真真雖然不清楚到底出了什麼事,但想也不過是又與哪個小明星鬧出什麼緋聞了。記得藍開翼以前似乎也不是這樣的,但,自從到公司上班之後,這私生活卻是越來越亂了。明知道唐勝男最是討厭這等紈褲子弟的行徑,卻是屢教不改。讓人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什麼盤算。但反正也不關俞真真什麼事,她只是半垂著頭,盯著襯衣的衣角,發現有一個線頭露了出來,思量著回去得用剪刀剪一下。一下子又想起好像並沒有剪刀,針線似乎也沒有,在藍家,這些東西還輪不到藍玉真去操心,于是,俞真真又想著回去的時候得先去一趟超市才行。這麼一來,又想起似乎少了個抱枕,靠枕也得買一個才好,要不順便也帶一袋鹽回去?反正買回去也不會壞,等到發現沒有了再出去買倒麻煩了。俞真真反正無事,干脆就在腦中計量起去超市得買的東西起來了。
卓不語見丈夫站了起來,也跟著站了起來。
卻是什麼話也沒有說。
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章秀芝面上的不悅之色一閃而過,眼中掃過對面藍玉姿的臉,那嘲弄輕視之色雖是一掃而過,但哪里逃得過章秀芝的眼楮。
藍正氣的妻子肖玉涵卻是用手輕輕推了推兒子藍開翔的胳膊。
藍開翔是一個長得帥氣而又開朗的男子,雖然已經三十了,不過笑起來頰邊有一個酒渦,顯得有幾分純真和可愛來,看起來,倒不像三十歲的人。但渾身散發出來的那種只屬于成功人士才有的自信和銳氣,又讓人不敢小氣他。
他原本正百無聊耐,神不思屬地游離在外,接到肖玉涵的暗示,卻是輕輕一笑。
「女乃女乃,瞧我為了早點趕來看你,早飯也沒有吃。現在都這個時候了,您也不賞我一頓飯吃,難道想就這麼打發孫子我走了?這也太小氣了一些吧!」
唐勝男原本滿臉不悅,听到這話,臉色卻和緩下來了,輕罵。
「就你這猴兒,從小就沒有規矩。」
雖是責罵,神情中卻有著少有的親溺。
這些小輩中,也唯有藍開翔敢在唐勝男面前這麼放肆了。
「張伯,午餐準備好了沒有?」
唐勝男問道。
一個長衫頭發花白卻仍顯得挺有精神的男子上前略一躬身。
「早就準備好了,就等著老太太您一句話了。」
「開飯吧!」
唐勝男一句話吩咐下來,那張伯便又下去傳話了。擺飯還需要一段時間,眾人仍在原位坐著沒有動彈。
藍玉嫣坐了這麼久,早就有些不耐了,在座位上扭了扭身子,被章秀芝瞪了一眼,便又坐得筆直筆直了。
藍開翼和卓不語仍然站在那里。
唐勝男看著藍開翼就一肚子氣,喝斥道。
「傻站在這里干什麼?有這功夫還不多跟你弟弟學學怎麼作生意,比你弟弟早進了公司這麼多年,卻及不上他一個小指頭。你不害臊,我都替你害臊。沒出息的東西。再拿不出成績來,給我滾回家混吃等死算了。」
章秀芝的咬緊了牙關,手捏得緊緊地才克制住了自己的沖動。
藍正義的臉上也很不好看。
但唐勝男的權威,沒有人敢挑戰。
藍開翼神情羞慚,戰戰兢兢地坐了下來,眼楮只盯著自己的腳尖,哪里也不敢看,生怕又被唐勝男訓一頓。卓不語也隨之坐在他的旁邊,神情冷漠。似乎這一切跟她沒有任何關系似的。
教訓完了藍開翼,唐勝男就算想起今天的重要客人了。
她朝後招了招手,一個僕人捧著一個裝了信封的盤子過來了。
「玉婷、志偉。」
唐勝男一點名,藍玉婷和肖志偉忐忑不安地站了起來。這次婚禮唐勝男原本就不太滿意,雖然算是默認了,但婚禮卻沒有參加,後來在儀式上又丟了那麼大的臉,藍家也因此好長一段時間成為了上流社會的笑話,因此,這回回老宅來,藍玉婷和肖志偉都心里七上八下,完全不著地兒。
「志偉,以前的事我就不說了。既然成了我的孫女婿,也算半個藍家的人了。玉婷,這點東西算是女乃女乃給你的嫁妝吧!用這些給志偉開個律師事務所吧。我們藍家的人在別人手底下做事,讓人笑話。」
听到這番話,藍玉婷簡直是喜出望外。
她接了過來。
「謝謝女乃女乃。」
神情中的激動完全掩飾不住,肖志偉的神情卻是有些奇怪,有喜,但還有著一些別的什麼東西。
藍玉姿眼里的輕視卻是更深了。
章秀芝的嘴角卻是第一次露出笑意,藍正義的神情也輕松了許多。而肖玉涵的眼神卻有些復雜,讓人瞧不輕。藍正氣卻是從頭到尾保持著他溫和的表情,不管是唐勝男訓斥藍開翼也好,還是獎勵藍玉婷也好,他的神情都不曾有絲毫改變。
這時,張伯走了過來,說道。
「老太太,午餐已經準備好了。」
唐勝男這才率先起身。
「走,大家都去吃飯吧。」
章秀芝和肖玉涵忙走到唐勝男的兩邊,一左一右地扶住了她。眾人跟在唐勝男的身後,魚貫而入,進入了餐廳。餐桌上早就擺好了各色食物,眾人按次序坐下,唐勝男在主位,藍正義一家在一邊,藍正氣一家則在另外一邊,吃飯期間,眾人皆保持沉默,食不言,飯不語,這是藍家的家訓。桌上的菜色豐盛至極,很多菜色藍玉真都不曾吃過,根據藍玉真的記憶,許多都是藍家的私家菜,在外面吃不到的。俞真真雖然能將材料吃出個七七八八,但也不知道回去之後,能不能做出這個味道。俞真真每一樣都吃得不多,細嚼慢咽,但卻每一道菜肴都吃到了。心中卻是遺憾不能立刻將材料記下來,等回去時,也不知道還能記住幾分了。她向來對飲食頗為喜愛,一投入就不太注意周遭的事物,所以,也沒有注意到唐勝男盯了她好幾回。而藍開翔也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飯畢,藍正義兄弟跟著唐勝男進了書房,不知道有什麼事商議。
而章秀芝和肖玉涵妯娌兩個說著閑話。
藍玉婷挽著肖專偉的胳膊帶著他去參觀藍家的老宅了,俞真真看準了他們去的方向,悄悄地出了大廳,往另一個方向而去。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那邊應該有一個亭子,俞真真掂記著將兩才所吃的菜的材料記下來,回去也好試驗試驗,那邊正好。
然而,她卻是沒有注意到。
她出門的時候,藍開翼一直盯著她的背影,而卓不語卻面現冷笑。
藍玉嫣去了一趟洗手間回來,卻沒有看到藍玉真的人影,趕緊問藍玉嫻。藍玉嫻剛才只顧著听章秀芝、肖玉涵兩個說話,間或湊上一句,卻是沒有注意。
藍玉姿和藍開翔兄妹兩個閑得無聊,卻是拿了泳裝去了前面的游泳池游泳了。
藍玉嫣無法,也只得坐在一邊听章秀芝她們說話,听了一會兒,卻是無聊地打起瞌睡來了。就又拉著卓不語要一起下棋。
藍開翼這個時候卻是不知道去哪里去了。
俞真真坐在涼亭里,池塘里的荷花開得正好,陣陣微風吹來,雖仍是有些熱,但她一心沉浸在打字中,倒也並不覺得。俞真真並不常發短信,再加上這款手機剛買,還不太熟悉上面的輸入方式,所以速度並不快。
她的皮膚因為炎熱,有著微微的汗意,反而越發顯得瑩潤白晰誘人。藍開翼什麼時候進來的,俞真真完全沒有留意到,等到他開口,俞真真卻是嚇了一跳,差點將手機丟在地上。這人怎麼走路像個鬼似的,沒聲沒息的,卻不知是她太過投入,完全沒有注意罷了。
藍開翼看了俞真真好一會,見她仍如同以往一般,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
于是,自己開口道。
「听說,你搬到詹子寒那里去,不是自願的?」
俞真真發現是藍開翼,那種厭惡加惡心的感覺又涌了上來。她極力地忍耐著這種莫名其妙,完全不知從哪里來的感覺。
一邊輕聲地回答。
「嗯。」
心里卻搞不清楚這藍開翼問這個干什麼?他們好像並沒有這麼親近吧。只是,藍玉真記憶中的藍開翼不知為何,似乎不像其他人一樣清晰,總覺得好像少了什麼最重要的部分似的。那那種看到這個人就跟吞了蒼蠅一樣的感覺,卻讓人難以忍耐。俞真真清楚,這樣的感覺絕對不是自己的,那只能是藍玉真的。可是,這是為什麼呢?
「放心,我一定幫你,不讓你嫁給他的。」
听到俞真真的回答,藍開翼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怪異地丟下這一句讓人模不著頭腦的話就又離開了。
俞真真完全搞不懂這是怎麼一回事。
怎麼突然藍玉真這麼俏起來了?
這個也要幫,那個也要幫。
俞真真搖了搖頭,反正對自己也沒什麼害處,他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她又低下頭來,繼續打起字來了。
這用手機打字,還真麻煩。
俞真真突然有些懷念起那個觸模屏的手寫功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