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全黑了。
幸好,這一晚的月色很好。
是滿月,皎潔的月光照在路面上,有些慘白。風有一些大,向晚晴還穿著婚紗就跑出來了,她提著裙子走到了車邊,低頭瞧見詹子寒正趴在方向盤上。
向晚晴于是背轉過了身,倚在了車門上,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天上的月亮。
真亮真圓啊。
就這樣,三個人一個在車里,一個在倚在車上,一個坐在不遠處的另一輛車的前蓋上,微風吹來,白色的輕紗在風中揚起。
天又亮了。
清晨的露水讓路邊的野草也顯得格外地綠,水亮水亮的,看著分外喜人。向晚晴的頭在晨光中一點一點地,不知道什麼時候她睡著了。突然,她往旁邊一栽,嚇得一下子驚醒過來,卻發覺自己的胳膊被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抬起眼一看,原來是向晚意,他就站在她的身邊。向晚晴的心里暖暖的,對他笑了笑,又轉頭朝車子里看了看,亞瑟已經不在了,她將疑惑的眼光投向了向晚意,向晚意會意地指了指上面。
「在那里。」
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兩邊都是山。
向晚晴艱辛地爬了上去,岩石掛破了她的婚紗,終于上來時,好好的婚紗已經變成長一截、短一截的破布了。
詹子寒就站在山上的一塊大岩石之上,看著遠處的天邊。
天邊已經開始微微泛紅了。
馬上就要日出了。
也是在山上,也是約模這個時候,那個女人在他的懷中醒來,兩個人一起站在山上,看著升起的太陽。她答應了他的求婚,兩個人約好了要相守一輩子。如今,情景相似,人事卻已經全非了。她如何可以這樣殘忍?
向晚晴忍不住又靠近了詹子寒一點。
他的樣子,似乎會立馬從這里跳下,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似的。
「怕我從這里跳下去嗎?」。
詹子寒笑了。
只是,這笑,不但沒有讓向晚晴放心,反而讓她的心像被針扎了起來,眼楮里不停地流著水,向晚晴沒有擦拭,只是任它不停地流著。
「不要哭了,很惹人煩。」
詹子寒粗暴地說道,見向晚晴順從地用手去抹臉上的眼淚,心里不禁一陣煩燥。他將向晚晴一把拉了過來,向晚晴不禁發出一聲驚叫,這里下面就是懸崖,這樣看下去,頭一陣發暈,腿也發軟,心更是怦怦地跳個不停。
「再敢學她的話,信不信,我將你從這里扔下去?」
詹子寒將向晚晴一點一點地推向懸崖邊。
風很大。
向晚晴幾乎沒有辦法站穩。
若不是詹子寒拉著她的話,她已經掉下去了。
向晚晴看著詹子寒,溫柔而留戀的,若是可以,她也希望自己不是一個復制品,而是真正的藍玉真就好了。若是如此,哥哥也好,亞瑟也好,還有那許許多多愛著藍玉真的人,就可以不用傷心了。
「我愛你。」
詹子寒愣住了。
他仿佛第一次看到向晚晴似地看著她。
「不準你說這句話,听到了沒有?」
「我愛你。」
向晚晴沒有停止,只是溫柔而又執著地說著。
「再說一遍,你就死定了。」
詹子寒將向晚晴又往前推了一步,向晚晴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一半腳都已經離開了地面。再說下去,真的會被這個男人推下去吧?應該停止了吧?可是,眼前的男人,明明用這樣寒冷的眼神看著自己,說著這樣狠的話,對自己做著這麼可怕的事,可是,自己的心還是如此地痛,為了他。
哥哥,對不起。
向晚晴默默地說著。
她不想死。
可是,她也不想停止愛這個男人。
尤其是在他如此傷心的時候。如果在這里退縮的話,那以後,也不會有任何改變。即使是一點點,向晚晴也希望能讓這個男人感覺好受一點點。
所以,她沒有遲疑。
只是仍舊用同樣地眼神看著詹子寒。
「我愛你。」
向晚晴只覺得自己的身體一輕,人已經到了空中。會死吧?向晚晴卻沒有想那麼多,她只是不舍地看著詹子寒,露出了笑容。
「忘了我們,好好活著。」
詹子寒渾身一震,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向晚晴,為什麼,為什麼她會說出和她一樣的話來?如果、如果只是一個復制品的話,為什麼連想法都一模一樣?詹子寒還記得,以前,當他們要分手的時候,她也是這樣說的,讓他忘了她。
眼看向晚晴就要消失了,詹子寒突然伸出了手,牢牢地抓住了她,將她拉了回來,緊緊地摟在了懷里。他將頭埋在了向晚晴的肩上,過了一會兒,向晚晴覺得自己的後背好像濕了。這個男人,是在哭嗎?這個像萬年寒冰一樣的男人,竟然哭了。
他真的很愛那個名叫藍玉真的女子吧。
向晚晴的心一陣一陣地抽痛,手卻環住了詹子寒的肩,一下又一下地輕輕拍著他。哭吧哭完了,再繼續堅強地生活下去吧。心愛的人不在了,可生活還得繼續啊。
太陽,在這個時候終于突破了雲層,放射出萬道光芒,天,真的亮了。
詹子寒站直了身體。
他的表情淡漠,仿佛剛才的一切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似的。
「下去吧」
向晚晴點了點頭,跟在詹子寒的後頭向下走。可是,下去的路,似乎比上去困難許多,向晚晴的腳一滑,差點摔倒,听著松落的石頭往下滾的聲音,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其實,他們所在的位置也不算太高,不過,稍微陡峭了一點。
詹子寒默默地走到向晚晴的面前,蹲下了身體。
向晚晴爬了上去。
詹子寒的背很寬,趴在上面覺得很溫暖,很安全。
不知不覺,她的睡意就來了。
詹子寒下了山回到路上來時,向晚意正坐在路旁的樹上無聊地踢著腿,見到了詹子寒,這才從樹上跳了下來。走到詹子寒的面前,對他伸出了手。意思是該移交主權了。詹子寒卻沒有理會他,徑自背著向晚晴來到了向晚意的車旁。將向晚晴放進了車里,隨後自己也坐了上去。
「開車吧,到羅泊城。」
詹子寒閉上了眼楮。
昨天晚上他大約開了一個小時左右,不過,以他那個時候的速度,抵得上尋常人三個來小時的車程了,那再按正常的速度開三個小時左右,應該就可以到達羅泊城了。
「我是你家司機嗎?」。
向晚意從鼻子里哼了一聲,挑釁地看著詹子寒。
詹子寒睜開了眼。
「那我來開好了。」
說著,作勢就要下車。
「算了,我開好了。」
向晚意氣結,他哪敢把他的寶貝愛車交給這瘋子來開,更何況他的寶貝愛車上還坐著他的寶貝妹妹,自然更不能交給詹子寒了。早點將這個家伙送到羅泊城,然後,最好他坐第一架飛機,越早離開越好。一等他離開,向晚意決定帶著向晚晴立馬換一個地方住,從此,和這個瘟神再也沒有任何關系,這樣,也可以實現他和妹妹幸福生活十年以上的美好計劃了。向晚意打著如意算盤。
向晚意忿忿地打開車門,坐到了駕駛座上,氣結地發現詹子寒又閉上了眼,他真想將車門狠狠地門上,可是,看到睡得正香的向晚晴,手卻一下子變得輕輕的了,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地關上了車門。
車一路行駛著,平穩勻速。
詹子寒閉著眼楮,身邊女人的身體溫暖而又柔軟,味道也和她好像,這種感覺,就好像她仍然在身邊,不曾離去過一樣。詹子寒不知不覺身體也松弛了下來,一夜未睡的疲累頓時一涌而上,他也發出了均勻的呼吸,竟然也睡著了。
向晚意看著兩個人漸漸靠在一起的腦袋,忍不住又從鼻子里發出了一聲輕哼。
礙眼的家伙
向晚晴正在做一個好夢。
夢里,也有一個男人,背著一個女人,在路上走著走著。那個男人的身形和亞瑟好像,終于,他停下了腳步,回過了頭,好好看的男人,向晚晴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個男人真的是她所見過的最好看的男人了,不過,神情卻是和亞瑟好像,一樣總是萬年不變的淡漠的臉。但他看著那個女人的眼神,卻透著溫柔。而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向晚晴就要看到那個女人的臉了——
就在此時。
「救命,救命」
刺耳的叫聲傳進了向晚晴的耳朵,接著車一個緊急剎車,向晚晴的額頭撞到了前面的椅背,不由發出一聲痛呼。詹子寒也睜開了眼楮。
「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我還想知道怎麼回事呢?」
向晚意氣沖沖地下了車。
「喂,搞什麼鬼?就這樣沖出來,還是在這種地方,不要命了嗎?」。
這里是一個彎道,不到跟前,根本就看不到轉過去的情形,這個人在這個地方沖出來,如果不是向晚意的反應快,只怕就撞了個正著了。
向晚意的話語充滿著火藥味,從昨晚到今天一直沒有睡,還開了這麼長時間的車,再加上礙眼的詹子寒,向晚意心中早積著一肚子的火了,當下對來人一點兒也不客氣地吼了出來。然而,低著頭沖出來的人此時卻倒在地上,對向晚意的話沒有任何反應,嘴里還一個勁兒地叫著。
「救命、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