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麼時候,雪下下來了。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
若是往年,這個時候,鎮上的孩子們早就興奮地沖出了家門,在外頭又踫又跳了;就是大人們,也會喜悅不已。
潔白的雪花,帶給人們的不僅是純潔的美麗,還有對來年豐收的美好祈盼和對未來的憧憬。然而,今年的街上卻是冷冷清清的,不見什麼人影。
近來,街上面越來越亂了。
偷盜事件、打架事件都有增多的趨勢。
大部分都是避難者和鎮上的人所起的沖突。許多鎮民們找到比莉抗議,說要將避難者們趕出鎮上去。他們寬容地接納了這些逃難者,他們卻不知感激。
比莉的心中十分苦澀,當初的決定真的錯了嗎?
可是,即使再回到當初,比莉想她的決定也不會改變的。
比莉找避難者的頭領迪夫談了許多次,迪夫也在努力地在中間做工作,但是,事態卻還是越來越嚴重了。兩者之間的矛盾很難調和。避難者希望鎮上能不僅僅只是將他們當成避難者,施舍一些可憐的食物,希望能得到和鎮民們相同的待遇,擁有房子,擁有生活,而不僅僅只是作為逃難者,次等公民。
顯然,在解決了最初的生存問題之後,他們有了更高的追求。
這也無可厚非。
人原本就是這樣的生物,總在不斷地得到,不斷地追求。
只是,物資是有限的,滿足了他們,那麼必然損害鎮民們的利益。他們原本是這個鎮的主人,已經寬大地接納了這群外來者,並分享了自己的一部分物資,而這些人,卻還要從他們這里奪去更多。
這實在是讓人難以容忍。
再讓鎮民們做出讓步,只怕也是他們難以接受的。
現在,走在鎮上,都能感覺到那種敵對的氣息。
逃難者的人數雖然比起鎮民們來說並不多,可是,若是不能和平解決,真的訴諸于武力,只怕不流血是解決不了問題的。迪夫也說了,他可以勸手下的人不要在鎮上惹事,但是,卻絕對不可能離開這個鎮。這里,已經是他們最後的希望了。
可逃難者手里也並不缺乏武器。
真的流血不可以避免了嗎?
比莉發出了長長地嘆息。
再加上如今無名鎮的人又橫插上了一腳,前景真是讓人憂心啊。
「下雪了」
克萊兒從窗子里看到雪花,興奮地沖了出來,看到了在院子里修著漏了雨的車庫的迪夫,臉卻又板了起來,頭朝上仰著,裝作沒有看到他,繼續在院子里的轉著圈子。不過,這態度比起前一段時間已經好了許多了。向晚晴剛離開的時候,克萊兒第回看到迪夫都是隨手拿到什麼就扔什麼的,有一次,還扔了一把菜刀,還好迪夫反慶及時,將頭一偏,饒是如此,他也嚇出了一身冷汗。這女人,瘋起來真是不管不顧的。若是以往,迪夫肯定抓住克萊兒好好教訓一番了。不過,這次的事情的確是自己理虧,迪夫也知道。他看著在院子里轉著圈的克萊兒,眼里滿是溫柔,兜兜轉轉這麼久,在生死存亡之時才知道自己最在乎、最想念的是什麼。只是,自己還能陪在她的身邊多久呢?想到鎮上目前復雜的情勢,迪夫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雖然他是名義上的頭領,可是,漸漸地,反對的聲音越來越大了。甚至連伊娃都開始支持那些反對者了,她十分抱歉地道︰「迪夫,對不起,只是,我們不能離開這個鎮,我不能讓班再回到過去那樣的生活。」如果只有戰斗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的話,他們是不惜訴諸于武力的。迪夫發覺自己漸漸地變成了孤家寡人,大家看向他的目光里都是抱歉,但是,沒有一個人站在他這一邊。迪夫覺得自己是如此無力,他將大家帶到這個鎮上來,不是來破壞克萊兒所深愛的故鄉的,可是,想要不是作為難民而是作為一個普通人活著的大家的心情,迪夫也能了解。即使是為了克萊兒,自己也得努力阻止這一切才行。迪夫揮動著手中的錘子,將屋頂釘得牢牢的。
「出事了,出事了」
突然,外頭喧嘩起來。
迪夫的心頭一驚,從上面,他看到許多人都涌上了廣場,廣場上已經聚集了許多人。而更為讓迪夫不安的是,他似乎看到了哈比的身影。而哈比,正是難民中反對者的頭領,他曾經勸說過迪夫也加入他們。畢竟迪夫將他們一路帶到這里,在難民們心目中,他有著很高的地位,可是,迪夫拒絕了。
迪夫從梯子上爬了下來,將克萊兒推回了房子里。
「喂,你干什麼?」
克萊兒不滿地踢打著。
迪夫抓住了克萊兒亂打著的雙手,深深地注視著她。
「克萊兒,听我的,不要亂跑,好好地呆在屋子里,別出去。外面說不定會很危險。」
「危險?」
克萊兒的心里不禁也飄起了烏雲。
見迪夫要離開,她終于忍不住抓住了他。
「你要去哪里?不是說很危險嗎?」。
「我去看看就回來,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
迪夫看著克萊兒眼里露出的擔心,這還是來到這里後克萊兒第一次表現出對他的擔心,就像他所想的,克萊兒對他也不是毫無感情的。迪夫低下頭,重重地吻了一下克萊兒。
「听話,鎖上門,等我回來。」
說完,迪夫就匆匆地離去了。
克萊兒看著他的背影,啐了一口。
「哼,誰讓你吻我了?」
她使勁地抹了抹唇,仿佛想將屬于迪夫的味道全部都擦掉。可過了一會兒,又忍不住用手模著唇,怔怔地出了神。
他,應該不會有事吧?
也是下雪日,一個女人牽著一個孩子出現在唐宅的前面。
女人留著極短頭發,穿著西裝,身材修長,孩子則十分精致,留著長發,雪白的皮膚,大大的眼楮,粉紅的雙唇,像由雪壘成的雪女圭女圭似的。
只是,兩人的神情卻十分相似。
都是冷冷的,沒有絲毫表情。
「去吧」
女人指了指大門。
孩子點了點頭,朝唐宅走去,她走到門口,對著那大大的鐵門,一點兒也不畏怯地按了門鈴。一會兒,對講機響了,再過了一會兒,就有人匆匆地跑了出來,興奮地將孩子抱了起來。
女人遠遠地站著,見狀,便悄悄地離去了。
沒有人發覺她的離去。
只有孩子怔怔地看著她原本站立的位置,那里已經空蕩蕩地了。
那個跟自己一起生活了四年的人已經消失了。
再也不會出現了。
孩子的眼里浮現出不屬于她這個年紀的憂傷。
山上,兩座墓碑緊緊地靠在一起。
一個寫著藍玉真,另一個,是俞真真。
天太冷了,雪又大,到處都只見白茫茫的一片。這種天氣,連鬼都不會來到這里吧然而,卻有一個人,一步一步地,爬了上來。
來人,最後在這兩座墓前停下了腳步。
是那個短發的穿著十分單薄的女人。
她背靠著墓碑坐了下來。
四年了,已經四年了。
「真真,我已經等了你很久了。現在,我要去找你了。等著我,很快,我們就會見面了。這一次,絕對不會再分開。」
唐家,客廳里
唐傲哭得不能自已,不過,嘴里還不忘怒吼。
「唐昭那個混蛋呢?還沒有回來嗎?」。
「馬上就回來了,已經在路上了。」
管家報告道。
「瞧那個混蛋做的好事,好好的孩子,現在都成什麼樣了?」
唐傲一想到自己剛才接到電話,說有一個孩子來找二少爺,說是他的女兒。一听這消息,唐傲就急匆匆地沖出門去了,這是昭的孩子啊,那個四年前和意依生一起消失無蹤的孩子。不論他們費了多少人力物力,卻始終不曾找到的孩子。四年前,藍玉真死之後,意依生隨即拋下了一切,帶著剛生下的孩子消失無蹤了。沒有想到,四年之後,卻又突然出現了。這一次,唐傲絕對不會再讓意依生把他唐家的人帶走了,就是訴諸法律也在所不惜。雖然,藍玉真在去世之前,早就請了律師,留下了遺言,她的一切,還有孩子的監護權,都屬于意依生所有,要勝訴貌似有些困難,不過,唐傲可不打算輕易放棄。他唐家的人,才不會讓給別人呢。
只是,唐傲跑了出去,卻只見到了粉雕玉琢的孩子,卻沒有見到意依生的人影。名叫詹依蓮的孩子遞給了他一封信,是意依生所留,上面只有簡單的幾個字。
「她就是依蓮,真真和昭的孩子。」
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
好吧,主動將孩子交回來,算她識相。
只是,為什麼孩子變成這樣了啊?
唐傲猶記得四年前那個剛生下來的孩子,雖然因為是早產兒,小小的,可是,很愛笑,很可愛的。可是,現在這個孩子,長得雖然仍然漂亮得叫人挑不出一點兒瑕疵來,但,過了一會兒,從喜悅中醒過來的唐傲就發覺不對勁了。她不哭也不笑,什麼表情也沒有。
「喂,小聲點,孩子會听到的。」
唐女圭女圭敲了敲唐傲的頭。
唐傲立即看了看樓上的房間,聲音降了八度。
「知道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