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齊遠之做保,鐘老夫人拿出五千兩紋銀贖鐘家大爺。原是人錢兩清的買賣,卻因鐘家大爺趁機逃跑橫生枝節。
鐘家大爺自那日被綁後便被土匪關進了暗無天日的菜窖之中。靠著窖種儲藏的白菜蘿卜度日。這樣的日子哪里是鐘家大爺這般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受得了的。坐在菜窖里,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想起往日自己的風光,再看看現在。鐘家大爺只恨自己的手太臭,只輸在一點上。也不知過了多久。終于有人開了菜窖,險些被活活悶死的鐘家大爺朦朧中見到一絲光亮,竟然手腳並用地沿著菜堆沖了出去。
原本想帶上鐘家大爺去領銀子的土匪見狀一擁而上,將鐘家大爺死死地按在地上,舉起去拳頭就是一通好打。疼得鐘家大爺「哎呦呦」地不住地求饒。眾人打累了放才罷手。此時鐘家大爺已經成了血人一般,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如同死人一般。
見鐘家大爺進氣兒少,出氣多。幾個土匪尋思著若出了人命。只拿五千兩太虧了。索性坐地漲價。將贖金從五千兩漲到了一萬兩。
原本以為只要自己出了銀子,兒子就能回來的鐘老夫人從齊遠之口中得知此事後,頓時急了。命管家將府中現銀全部拿出,又將大片的田地和珠廠賣了,才算的湊足了一萬兩現銀。好歹將只剩下半條命的鐘家大爺換了回來。
見自己好好的兒子,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好地方。鐘老夫人心疼不已。又是請郎中,又是抓藥。折騰了四五天,鐘家大爺還是一命嗚呼了。
後院里養傷的鐘夫人听了晚雲的稟報,立即起身往前院。前院里,只聞哭聲,不見眼淚的丫鬟老媽子跪了一地。眾人見鐘夫人來了,紛紛躲了出去。鐘夫人無暇顧及,扶著晚雲的手進了正房,東間里鐘老夫人和孔姨娘正伏在鐘家大爺身上大哭不止。金姨娘立在一旁用帕子時不時地抹上兩把,也未見其有多傷心。見鐘夫人來了,金姨娘立即哭喊著撲過來道「都是你這喪門星克死了大爺。你不是要尋死嗎,怎麼還不死了去。」
晚雲見狀立即擋在鐘夫人前頭,將金姨娘攔了下來。沉浸在喪子之痛當中的鐘老夫人此時眼里心里都只有兒子,任憑金姨娘如何折騰,也沒能讓鐘老夫人將目光從鐘家大爺身上移開。身子虛弱的鐘夫人見金姨娘胡攪蠻纏,立即吩咐道「還不速將這瘋婆娘拉下去,關進柴房。」
一旁的丫鬟都不是傻子,再怎麼說鐘夫人也是正房。沒有鐘家大爺的庇佑,金姨娘和孔姨娘的小命全在鐘夫人手里握著,即使是鐘老夫人也無可奈何。鐘夫人一聲令下,前一刻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金姨娘頓時成了階下囚。被兩個結實的老媽子強壓著關進了柴房。
鐘夫人有理會悲痛欲絕的鐘老夫人,也不曾看上一眼鐘家大爺。關了金姨娘後立即吩咐管家張羅鐘家大爺的後事。
得知鐘家大爺死了,齊鎮長只覺得對不起鐘老爺。齊遠之見父親如此,勸道「那也是他的命數。原本無事,他卻要逃。」
話雖如此,齊鎮長到底心中不安。吩咐齊遠之安排妥當之人到鐘府幫忙。又听說鐘家大爺的小妾如今已有了身孕。又吩咐齊夫人準備了安胎的補藥及五十兩銀子一並送了去。
不見了三魂七魄的鐘老夫人這時才想起金姨娘來。兒子沒了已成事實,鐘老夫人听了齊夫人的勸說,將心思放到了孫子身上。再尋金姨娘,放才知道金姨娘已被鐘夫人關進柴房兩天兩夜了。聞得此言,鐘老夫人將鐘家大爺之死全都怪在了鐘夫人頭上。當著齊夫人的面兒不敢發作,只等齊夫人離去。金姨娘被放出來,立即吩咐跟前幾個可靠的老媽子將一身素服的鐘夫人和晚雲趕出了鐘府。
倍感委屈的鐘夫人扒著鐘府大門哭著質問鐘老夫人為何如此待自己。怒氣未消的鐘老夫人舉起手里的拐杖便往鐘夫人身上打。邊打邊道「都是你這喪門星害死了我的兒。想當初我就不該讓你進門兒。」
鐘夫人身上吃疼,手里一松,便和晚雲被推倒在街上。鐘家大喪,前來吊唁的鄰里和過路客早已經里三成外三層地將鐘府圍得水泄不通。
鐘夫人額頭上的傷口迸裂開來,鮮血沿著臉頰滴在了石板路上。眾人的議論讓鐘夫人恨不得此刻便死了。
珍珠和小葉子擠進人群,見鐘夫人滿臉是血地坐在地上。立即上前攙扶。鐘老夫人見狀大聲道「誰敢接濟這個喪門星,就是跟鐘家作對。」
听了這話,小葉子冷笑了一聲道「鐘家有什麼了不起。」說著話,扶起了鐘夫人和晚雲。見鐘夫人額頭上不停地涌出,立即掏出帕子為鐘夫人止血。
鐘老夫人見自己如今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威望。用拐杖重重地敲著青石板地面道「從今日起這女人與鐘家再無瓜葛。」說完轉身回府去了。金姨娘一臉得意的緊跟著也進去了。
听到鐘老夫人這麼說,鐘夫人呆住了。待鐘老夫人進去後才緩過神來。不顧頭上傷口還在流血,直撲向鐘府的大門。門上小廝見狀立即將鐘夫人攔了下來。
鐘夫人掙扎道「我的你們八抬大轎抬進來,憑什麼將我趕出來?」
門上小廝根本就不理會鐘夫人在說什麼。此刻鐘老夫人才是鐘府的當家。珍珠見那些小廝決計是不肯讓鐘夫人入府的,與其這樣鬧下去,還不如暫且離去。再做長遠打算。晚雲也勸鐘夫人想開些。
尚未痊愈的鐘夫人只爭了一會兒,便因體力不支暈了過去。再醒來時,人已經在珍珠家了。
此時天已大黑,晚雲坐在桌前低聲抽泣著對坐在對面的珍珠和小葉子道。「當初,這門婚事我們家的老夫人是不同意的,無奈老爺非得要對得起九泉之下的鐘老爺。」
珍珠見晚雲哭得傷心,坐到她的身邊勸道「已經這樣了,眼淚流干了也沒用,還是得想個辦法才行。」
「能有什麼辦法?」晚雲小聲道。「鐘老夫人一直都不喜歡我們家小姐。現在大爺又沒了。」說到這里,晚雲再也說不下去了。
「那就回京城去。」小葉子大聲道。珍珠趕緊提醒,小葉子見一旁鐘夫人還睡著。忙降低了聲音道「大爺死了,老夫人既然不強留夫人守寡,夫人就可以回娘家再礁,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
「這也是條活路。」珍珠點頭兒道。「這兩日便有珠農上京,正好可以結伴同行。」
「哪有說的那麼容易。」晚雲嘆了一口氣道。「你們不知道我們家小姐的脾氣。」
「何必為了個虛名苦待了自己。」珍珠听了不禁替鐘夫人不值。
裝睡的鐘夫人听了珍珠的話,想起往日自己待鐘老夫人千依百順,對鐘家大爺也是舉案齊眉。如今落得如此下場,竟然還得為了父兄的名聲委屈自己。不由得從心中升起一股哀怨之氣。
這時,秦大姑端著自己的獨門秘制湯藥走進來道「夫人可醒了?」
珍珠忙起身接過大姑手里的湯藥道「還沒呢。姑姑先睡吧,這兒有我們呢。」
秦大姑道「也好,今夜你們便在這房里休息下吧。我去珍珠她爹的屋子里住上一晚。」說完秦大姑出了廂房。珍珠不放心,跟了去安頓好了姑姑,又關了柴門方才回轉廂房。又說了些話,三人安時辰分作三班照看鐘夫人,直至天明。
思來想去一夜未得好睡的鐘夫人第二天起了一個大早。出了廂房眼前便是珍珠家的小院,有水車,有磨盤,有水井。腳落地整齊地擺著各種各樣的農具。其中有些鐘夫人都未曾見過。小院不大,卻打掃的干干淨淨。再看房後,整齊的菜園用籬笆圈著。兩塊空余的地,早已經整平,只等著播種了。
「夫人怎麼起來了?」拎著鋤頭和菜籽的珍珠見鐘夫人竟在自家菜園里,略有些驚訝道。
鐘夫人指著那菜園道「這些都是你種的?」
見鐘夫人竟然對自己的菜園感興趣,珍珠走上前來道「是我和姑姑在打理。」
話雖如此,鐘夫人知道秦大姑眼有殘疾,農業之事必定都是珍珠親力親為。想到珍珠今年不過十三,不但撐起了一個家,還將這個家打理的井井有條。鐘夫人心中五味陳雜。
有話要說的珍珠手里摩挲著鋤頭的頂端,半晌才開口道「夫人可有什麼打算?」
「我要回京城。」
這是鐘夫人想了整整一個晚上,最終做出的決定。珍珠听了點頭兒道「那一會兒我便將夫人放在我這里的東西找出來。另外,那些養在河塘里的河蚌該如何處置?」
鐘夫人見珍珠若有所思,立即道「鐘老夫人已經將珠廠賣給了齊遠之。那些河蚌送回去,也是死。不如還是繼續由你來養吧。反正你手里有我給你的手書。齊鎮長不會把你怎麼樣的。日後這些河蚌產出了珍珠,便做你的嫁妝吧。畢竟這些河蚌是秦師傅的心血,理應用在你的身上。」
最不想失去那些河蚌的珍珠听了這話,臉上立即露出了笑容。「那些珍珠我要來也沒有用。只要能繼續養這些河蚌就好。」
鐘夫人繼續道「那些契紙何時能找出來。我打算將它們變賣了,好做回京的盤纏。」
見鐘夫人著急,珍珠連忙放下手里的鋤頭,回房尋秦大姑找出鐘夫人托付給自己的那些契紙。一直懸著心的鐘夫人在接過那些契紙後,方才暗暗地長出了一口氣。
------------------------------------------------------------------------------------
雖然晚了點兒,但更新時間還是今天。希望大家繼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