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後,秦大姑以明日還有開張為由將小葉子哄去睡覺。自己則抱著一個鴛鴦枕拉著珍珠到堂屋里說話。
進了堂屋,珍珠見姑姑將那日自己發現的鴛鴦枕拿來一個。奇道「咱們又不住在堂屋里。姑姑拿它來做什麼?」
秦大姑滿臉笑容地關嚴了堂屋的門兒,又吩咐珍珠將那枕頭拆開。
滿月復狐疑的珍珠小心翼翼地將那鴛鴦枕的線挑開。
「你模模那枕頭里是不是有個硬東西。」秦大姑又道。
珍珠伸手去模,果然從那枕頭里模出一個蠟封著的巴掌大的紙包。「姑姑,這是什麼啊?」
秦大姑笑著道「這是你女乃女乃給姑姑準備的嫁妝。姑姑原本打算留著這些錢,等著你出嫁的時候置辦幾件像樣的嫁妝。可現在養珍珠需要本錢,你就拿著這些錢置辦吧。」
珍珠看了看秦大姑,又瞧了瞧手里的紙包。按理說,這些錢是女乃女乃為姑姑準備的嫁妝。即使姑姑沒有出嫁,也該留著給姑姑養老。這筆錢珍珠是不能動的。可珍珠又想現在家中所剩銀兩只夠自己和姑姑、小葉子日常開銷。自己要養珍珠,就必須用這筆錢。
想到這里,珍珠也顧不得那麼許多。去了紙包上的封蠟,一層一層地展開紙包,里邊是兩枚並蒂蓮的金錁子和一個百子千孫長命鎖。珍珠取了一枚金錁子掂量一下足有七八分重。
「姑姑算過了,那一個金錁子能換二十多兩銀子。兩個都拿去換,怎麼也有五十兩了。有了這些錢,你就能買河蚌了。」秦大姑道。「剩下那長命鎖留著給你日後做陪嫁。」
珍珠雙手合十,將那兩枚金錁子和長命鎖牢牢地握在手心里。
「姑姑,我一定會養出上等珍珠的。讓那些從我身邊奪走河蚌的人看看,女人到底能不能養出上等珍珠來。」珍珠語氣堅定道。
秦大姑十分欣慰地點了點頭。道「我們家珍珠是個聰明姑娘。沒什麼事兒做不來的。」
隔天,丁武早起誰也沒知會,直接去了鎮子上。因今天是趕集的日子,珍珠與秦大姑早起用過飯後。栓了大門,帶著十幾雙新作的鞋和那兩個金錁子。打算將鞋賣了,再將那金錁子換成銀子。
經過小葉子家門口時,珍珠特意去看問丁武可有什麼缺的。卻見自己放才送過來的早飯還擺在桌上。屋子里空無一人,不覺擔心起來。
秦大姑見狀笑著道「你丁大哥又不是個孩子。興許是早起到山上閑逛去了。以前姑姑送飯的時候,也有過這樣的事兒。」
听姑姑這麼說,珍珠也沒有再去找。與小葉子一起扶著秦大姑到了鎮子上。
到了鎮上,珍珠在小葉子店鋪門口一角擺上十幾雙鞋,等著過往行人來問價。秦大姑則被小葉子請進小店喝茶。今天是趕集的日子,小店里的買賣比平日要好許多。小葉子在廚房里忙得熱火朝天,秦大姑一個人坐在靠近門口的凳子上陪珍珠。
臨近晌午,珍珠賣出去六七雙鞋。眼看著街上行人少了,還要去換金錁子的珍珠收了鞋攤。喝了一口茶水,別了秦大姑往錢莊去了。
晌午時分。小葉子的小店兒里人滿為患。多是些在集市上做小買賣的,三五個人雖不認識,擠坐在一起喝點兒小酒,嘮些閑嗑解解身上的乏。多日不出門的秦大姑坐在一旁听著一個走江湖的算命先生講的故事。听到興處,還會跟著笑笑。與那算命先生喝酒的是本地幾個珠農。見秦大姑坐在一旁,起哄道「大姑,這先生果真有些準頭。你何不請他給珍珠算上一卦,看看珍珠日後能找個什麼樣的婆家。」
還沒等秦大姑開口。那算命先生先道「要是問姻緣,就把那姑娘請來。我不論八字。」
秦大姑剛想推說不用,听那算命先生這麼說。好奇道「這怎麼說?」
算命先生笑著道「多少人家為了讓自己的女兒有個旺夫旺子旺家宅的好命相,偷偷地改了女兒的生辰八字。這樣的八字不看也罷。」
旁人听了這話,紛紛表示贊同。更是列舉出那家的女兒改了生辰八字,結果也沒嫁個好男人。幾個人說說笑笑把珍珠的事兒也就拋到腦後去了。
再說珍珠拿著那兩個金錁子到了錢莊門前,卻猶豫到底要不要進去。自己家雖然不是大富貴,但在珠鎮也算是上等人家。換兩個金錁子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只不過珍珠擔心自己一下子換這麼多銀子,引起旁人的注意。就在珍珠猶猶豫豫之時。忽見丁武與他那個姓吳的朋友從客棧里出來。街巷狹窄,也不知為什麼,珍珠一下子躲到了錢莊門前的石獅子後頭。
吳金良道。「像大哥這樣的人物,窩在這個小地方實在是大材小用了。」
已經下定了決心的丁武長舒了一口氣道「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處。何況因我昨日久不回去,讓東家蒙受了慘重的損失。如今她又要做一件大事兒,于情于理的我都應該留下來幫她。」
「既然如此,那小弟就不再勸了。」吳金良道。「不過他日大哥若有什麼用得著的,一定不要忘了小弟。」
躲在石獅子後頭的珍珠心中一沉,沒想到自己這點兒小事兒,竟然連累了丁武的仕途。再看那吳金良上馬離去。珍珠從石獅子後頭轉了出來。
正欲回家的丁武見了珍珠先了一愣,後道「東家是什麼來的?」
珍珠回答道「已經有一會兒了。」
「那您都听見了?」丁武猜測道。
珍珠點了點頭,頓了頓。又道「其實昨天的事兒不能怪丁大哥。我早就知道這些河蚌被搶走是必然的。您大可不必為了這點兒事兒自責,珍珠雖然沒見過什麼大世面,可也能看出剛剛那位先生出身不凡。倘或有他舉薦,說不定您還能有個好前程。」
「到哪兒都是火頭軍。」丁武自嘲道。
「你哪里像火頭軍啊?」珍珠听他這麼說,小聲嘀咕道。
見東家也有自言自語的小女兒態,丁武不禁失笑道「其實我的被東家身上那種不服輸的勁頭感染了。要知道行軍打杖要的就是這種不服輸,不怕死的勁頭。可惜有些人偏偏沒有。」說到這里,丁武臉上莫名的流露出一絲憤怒之情。
珍珠心想這個人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麼事兒。
丁武又問了珍珠因何出門,得知秦大姑還在小葉子店里。二人一前一後到了小店。此時小店里。那算命先生正在拿小葉子和齊近之調侃。被激怒了的小葉子舉著 面杖要打,齊近之和秦大姑一邊兒一個攔著她。其余人等則在起哄看熱鬧。
跳上桌子的算命先生蹲在桌子上對齊近之道「瞧著姑娘的脾氣。小兄弟你可命苦嘍。」
「你胡說什麼呢?」小葉子氣的跳起來要去打算命先生,結果被齊近之攔住,整個人被齊近之抱了起來。引的眾人哄堂大笑。
珍珠見此情景,趕緊上前拉過小葉子道「小葉子,你這是干什麼呢?」
氣頭上的小葉子指著算命先生道「珍珠你可不能讓他給你看相,他這個人壞著呢,什麼話都說。」
「不看不看。」珍珠哄著道「店里這麼多客人,你不在廚房里忙做菜,跑出來做什麼?」
齊近之趕緊順坡下,推著小葉子進了廚房。回來又向算命先生賠了禮。扶著他從桌子上下了來。
「小兄弟別怪我沒提醒你,這丫頭脾氣太烈。你遲早要吃虧的。」那算命先生從桌子上爬下來還不忘提醒齊近之。
秦大姑見這位先生真的有些本事,將珍珠推上道「先生您瞧瞧我們家姑娘命相如何?」
「姑姑!」珍珠扭頭又躲回到秦大姑身後去。
秦大姑拉著珍珠道「不過是讓先生瞧瞧,有什麼好好害臊的。」
那算命先生被小葉子這麼一折騰,渾身酸疼。恍惚看了珍珠一眼道「這姑娘命相不錯,可惜父母無緣,又無兄弟姊妹扶持,眼下要艱難些。」
眾人一听全都驚呆了。要說方才齊近之與小葉子的事兒的是看在眼里的。珍珠的身世眾人可是只字未提。何況這位先生今日才到珠鎮,即便是听說過珍珠家的事兒,也未必曉得就是她。
「老夫人有福氣了,您雖無兒女緣,卻有老來福。」算命先生又對秦大姑道。
「那先生您看那我們家姑娘能找個什麼樣的女婿?」秦大姑最關心的還是珍珠的婚事。
「這就難說了。這位姑娘不像方才那位不好嫁。」那算命先生捋著胡須道。
躲在門後偷听的小葉子听說自己不好嫁,無名之火又冒了出來。不過好奇心驅使她又將這股火氣壓了下去,繼續听珍珠能嫁個什麼樣人家。
「大富大貴人家可入得,小而殷實的人家也能入得。全看姑娘怎麼選。」說著,那算命先生拿出紙筆,寥寥幾筆寫了幾個字。一旁的珠農大多不識字。吹干後,算命先生將那字條折上,遞給了珍珠。「等先生我走了以後在看。」
說完,那算命先生拿著自己的家當,笑呵呵地走了。
耐心被消耗殆盡的小葉子從廚房里沖出來道「快打開看看都寫了什麼?」
已經覺得臉上發燙的珍珠展開那字條,上面赫然寫著「珠圓遇閏,出嫁時。」
「這是什麼意思啊?」眾人迷惑不解。珍珠也不明白其中道理。
「我就知道你沒事兒就往珍珠家跑有問題。」忽然,小葉子用手里的 面杖狠狠地打了下齊近之。
白挨了打的齊近之委屈道「你干嘛打我!」
「可珠鎮就你一個人的名字有個「閏」字。你還不承認自己對珍珠起了壞心。」小葉子質問道。
這時眾人才恍然大悟,齊近之的小名是「閏兒」。
「我告訴你,別打珍珠的主意。你爹和你哥哥都不是好人,整天想著算計我們家珍珠。珍珠要是真的嫁過去,還不被他們欺負死。」
齊近之見小葉子竟然因為這個而生氣。攤開手道「我怎麼可能打珍珠主意呢!你的腦袋是怎麼長的?」
「我的腦袋怎麼了?」小葉子又打了一下齊近之。「我的腦袋靈光的很。不然你們都猜不出什麼意思。我怎麼就猜出來了。」
「你猜的不對。」齊近之斬釘截鐵道。
「話可不能這麼說。」旁人起哄道。「世上的事兒那有個一定。鐘府都能敗落,二爺怎麼就敢保證不會出這樣的事兒。」
小葉子听了這話,氣的一路追著齊近之打到齊府門口,被齊府小廝攔下來才算罷了。
剛剛還是一臉笑容的秦大姑面色凝重地安慰珍珠道「必定還有別的意思,常言道天機不可泄露,咱們這些肉眼凡胎怎能一猜就準。」
珍珠默默地將那紙條收了,心中又多了一層憂慮。小葉子與齊近之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雖然現在小葉子還沒有察覺。可經過上次「齊近之送銀」。珍珠已經看出了齊近之的心意。這個時候突然冒出這樣一張字條。珍珠實在不知道日後還會發生什麼樣的事兒。
立在一旁的丁武白看了一處「算命記」臉卻無一絲笑容。相反原本因下定決心而舒展的眉頭,又扭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