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琪、夏添、青顏回到德妃院子時,院中的妃母們正聚在一起閑聊,諸位庶妃見小阿哥小格格來了,陪著說了幾句話便都退下了。奕琪先向德妃和張雅氏匯報了剛才在太後那兒的情況,只說玩神仙棋如何的有趣,夏添惹惱胤禎一節略過不提,兩位妃母滿面笑容的听著,如身臨其境一般,感受著兒女們的快樂。德妃讓胤祥在自己身邊坐了,語氣十分溫和的問道︰「今天玩神仙棋誰贏得多?」奕琪悄悄向夏添遞了個眼色,夏添會意回道︰「十四弟贏得多。」德妃聞言笑得更濃了,模著胤祥的小腦袋,對著張雅氏夸贊道︰「十三阿哥已經會當阿琿(哥哥)了。」張雅氏望著胤祥,眼中滿是欣慰,口中客氣道︰「是十四阿哥本事。」
之後趙奕琪又向母妃講述了近日自己听聞的趣事,說得即繪聲繪色,又不失孩童特有的天真,德妃越听越是喜歡,張雅氏和青顏听著也覺有趣,夏添暗贊這個姐姐的了得。聊了一陣,嬤嬤領了十四阿哥前來請安。胤禎見了胤祥本是一肚子怒火,听聞母妃問及自己的「勝利感言」,不悅瞬時煙消雲散,說是大丈夫昂首闊步向前,自然能馬到功成,說完瞥了胤祥一眼,逗得滿屋的人都笑了。
母子融融聚于一堂,直到臨近晚飯時分方散了,小阿哥小格格由各自的嬤嬤帶著回養母處。
說是「晚」飯,其實不過是下午兩點罷了。
青顏回到宜妃院內,這邊也正張羅著開飯。宜妃一見著青顏,不等她請安就笑罵道︰「喲,這野丫頭,自個兒跑出去溜達了大半日,終于曉得回來啦。」青顏請安後表示抱歉,宜妃並不在意,只讓嬤嬤帶她洗了手來吃飯。
席間,宜妃談笑風生,整桌氣氛都被她帶得活躍起來,其他妃嬪也跟著斜插打諢,佟佳氏等幾個不善言談的則掩著嘴笑得開心,青顏很快就融進了這個小群體之中。待眾位妃母將近日所歷所聞稍帶上「典故」說了一通後,宜妃又讓青顏匯報她今天的「野人游記」。青顏一五一十的老實說了,沒像奕琪那般避重就輕,當然,也沒她講的那樣妙趣橫生。宜妃听完後點頭贊賞道︰「胤禎這小子,還挺有傲骨的,這脾性我喜歡。」
飯畢離席時,佟佳氏捂著笑酸了的肚子對宜妃道︰「宜姐姐,這樣吃飯很是不宜養生呢。」宜妃笑著輕點一下佟佳氏的鼻子道︰「開心最養生。」
之後,宜妃和佟佳氏到貴妃那邊打骨牌去了,青顏也懶得再過母妃那邊去,難得有空閑,躲進自己屋里做起「小秘密」來。這一做起功夫,時間不知不覺就流了過去。青顏將將覺得有些累的時候,听得外面太監報︰「五阿哥、九阿哥來了。」青顏忙便起身稍稍理了理衣服到外間去。
五阿哥胤祺由皇太後親自撫養,九阿哥胤則由淑惠皇太妃照顧,此番是來向母妃宜妃請安來的。兩位阿哥因已上學,青顏平時很少得見,更沒直接接觸過。
出得外間,兄妹互相問了安,青顏細細打量起兩位阿琿(哥哥),臉型都是宜妃那種扁長型的,五阿哥氣質平和,九阿哥眼楮細長上挑,深得宜妃那種飛揚的神采。
九阿哥笑嘻嘻問道︰「小丫頭,半個來月不見,長大了不少嘛。」青顏心中好笑,他自己都還是小孩子呢,看來九阿哥不但神采像宜妃,性格談吐也很像,陌生感一掃而空。
兄妹三人聊了不多時,宜妃便回來了,一進屋就笑嗔道︰「倆小子真會揀時間,我巴巴的等了大半日不來,好容易找到玩牌的地兒你們就攪局來了。」
胤祺恭敬道︰「今日汗阿瑪檢查課業,所以放學晚了,讓母妃久等。」
胤知道母妃如此說並無怪罪的意思,是以嬉笑道︰「兒子這是和牌叫勁呢,看在母妃心里哪個更重要些,所幸兒子還沒落到下風去。」宜妃聞言笑得愈發開心,輕擰了一把胤的臉道︰「就你小子貧嘴。」
眾人落座,談話間,九阿哥淨揀著好玩的說,五阿哥則句句都是關心,宜妃將青顏攏在懷中,說女兒是母親的貼身小棉襖,以示讓五阿哥不必過于惦念。青顏听著心里禁不住有些酸,別看宜妃人前一副開朗樂觀,心里自有難言之苦。宜妃不論如何苦,尚有妃的品級,兩個長大了的兒子,還有自己這個養女,可憐張雅氏雖享妃級待遇,卻終其一生都沒能等來正式冊封,她的三個孩子又都交由其他妃嬪撫養,膝下無兒無女,孤零零的。先時有皇上的寵愛,如今年華漸逝,皇上又已移情到從江南帶回的漢女那里,她的苦悶更甚宜妃百倍。青顏這樣想著,眼中不覺泛出淚來,伸手抱住宜妃,宜妃摟著她的胳膊也更緊了。
再說德妃那邊,下午五點下學後,四阿哥胤禛過來給母妃請安。四阿哥是已有家室的人,其他妃嬪為避嫌都退下了,屋內只留德妃和夏添在。這是夏添第一次近距離接觸「自己」最親密的兄長——未來的雍正皇帝。
胤禛生于康熙十七年,即公元1678年,比胤祥長八歲,今年虛歲不過十四,樣子還是少年,但已有了成年人的持重。夏添心想,自己這麼大時候才上初二,還是一天真燦漫的毛頭小子,可人家已經是大人了。
德妃和胤禛都是寡言的人,互問了近況後也就無甚可說,各自端起茶掩飾冷場的尷尬。半宿,德妃才道︰「十三阿哥下月就要入學了,你要多關照他些。」胤禛道︰「這是自然的,母妃放心便是。」
夏添向胤禛詢問起學堂的事情,胤禛一一詳細答了。每日寅刻(凌晨3—5點)至書房,先習滿洲、蒙古文,然後習漢書。師傅卯刻(早上5—7點)入直。年幼的皇子午前即退直,年長的皇子則要學習至未時(下午1—3點)正二刻,甚至到申刻(下午3—5點)。每年惟有元旦免入直,除夕及前一日巳刻(上午9—11點)方準散直。
夏添听完後心中倒抽一口涼氣,自己考研沖刺時也沒這麼拼命過,看來皇子的日子不是那麼好過的。怪不得清朝只有沒作為的皇帝,沒有怠政的皇帝,就連慈禧都很勤政的,只是她越勤越亂。
三月初一這天,宮中按慣例演戲,這次並沒有給皇親國戚們賞戲看,僅為宮廷的內部活動。宮眷們穿著一種叫「花卉」的繡花小禮服旗袍,到壽萱春永殿聚集,由太後率領著一齊到西苑的戲樓听戲。
康熙時期流行的戲曲是高腔,它起源于江西弋陽,因此又被稱為「弋陽腔」或「弋腔」。明末清初弋陽腔流傳到北京後,和當地語言相結合形成京腔,在康熙、乾隆之際曾盛極一時,遂有「南昆、北弋、東柳、西梆」之說。高腔的特點是幫、打、唱,表演質樸、曲詞通俗、唱腔高亢激越,只用金鼓擊節,沒有管弦樂伴奏,一人唱眾人和。
因沒有外人,太後特許眾宮眷們不用先繞到殿里迎接,大家擁著太後一同進了戲院,太後賞座。開演前,內務府大臣站在舞台邊上,所有主要演員都穿著戲裝,不戴髯口,在台上向看戲的眾位主子們叩頭三個。
宮內的戲自然是戲曲界最高水準,可夏添並不喑此道,三分鐘的新奇過後就只剩下乏味。再看眾位母妃,有手擊節拍听得入神的,也有百無聊賴目光空洞的。後1宮生活單調乏味,每月初一、十五演戲,喜歡听的便多個樂子,不喜歡的無疑多了份累贅。夏添突然設想,若此時有互聯網,後妃們一定都會變成宅女。轉念又想,後1宮管制森嚴,未經皇上允許,即便是家務事後妃們都沒有知情權,所以即便有網絡,那也必定是後1宮局域網。
青顏先前雖沒有特地了解過戲曲,但只要是中國傳統文化她都很有興趣,這不,抓了個懂戲的太監問個沒完,宜妃打趣說︰「我今天才發覺,原來溫琳丫頭也是很吵的。」
一出演完,一些不喜歡听戲的後妃便借著休息的空檔溜了,太後也不計較。這時,奕琪的太監來找夏添和青顏,說是九格格有請。夏添和青顏跟著太監出了戲園側門,奕琪已經在那兒等著了,兩人跟著她繞過幾重院落,來到後湖西北邊上的一座漢白玉石亭子里。這亭子一面臨水,三面樹叢掩映,較為隱蔽,奕琪打發太監嬤嬤們在遠處候著,又對夏添和青顏說︰「這里是個死角,沒人打這兒經過,咱們以後可以常到這里來聚。」
夏添道︰「這敢情好,咱們再多尋覓出幾個‘穿越黨’,聚起來也熱鬧。」不想奕琪聞言卻斂了笑,正色道︰「這皇宮不比別處,大家雖是一家人,卻各有立場。咱們仨是一條船上的倒也罷了,若是讓其他路的人知道了咱們的身份,禍患無窮。」青顏認可道︰「姐姐提醒得是,以後咱們多加小心為好。」
青顏叫奕琪姐姐,其實奕琪穿越前不過十七八歲,就算加上穿過來後的三年,也不過是二十出頭,比夏添和青顏的實際年齡都要小。但既然身處此時,大家也就按現有身份互稱了。
正事說完,三人從今天演的戲說到各自時代的流行音樂,越說越起勁,干脆唱了起來。奕琪先唱了《爵士歌王》的主題曲,這可是世界上第一部有聲影片呢。奕琪唱完後,青顏道︰「原來姐姐的英文是這樣好的。」奕琪說︰「家里給請過英文老師,哥哥嫂嫂到國外住過。」青顏頷首道︰「嗯,開明家庭。」
接下來輪到夏添唱,夏添思索片刻,對青顏道︰「剛才听了京腔,現代流行歌曲中也有京腔段子,咱們上次在KTV合作《One-night-in-Beijing》不錯,再來一次吧。」奕琪問什麼叫「KTV」,夏添和青顏解釋了,又向她介紹了卡帶機、CD、DVD、Mp3、Mp4,听得奕琪唏噓不已︰「我們那時留聲機、收音機都還是稀罕物,想不到短短幾十年就有了如此大的變化。」至于耳機,兩人描述了半天奕琪也想象不出來,夏添撿了根長樹枝沾了湖水,在地上畫起來。太監嬤嬤們見到十三阿哥又拿棍子又跑到水邊的,嚇得急忙跑過來制止,好容易才又打發走了。
一曲唱畢,奕琪說喜歡這種類型的歌,問還有沒有,夏添答有首大學生原創的《年華似水》,可青顏不會,夏添就自個兒唱了。京腔的部分,夏添提著嗓子憋高音,惹得奕琪和青顏笑得前仰後合。
第二輪奕琪唱了第一部國產有聲電影《歌女紅牡丹》的歌,唱完後不禁感嘆起女性命運的多舛,又說自己曾經還萬分熱血的參與了學校的婦女解放組織,希望能讓更多的婦女享受平等待遇,可穿越過來後自己卻成了泥菩薩,說畢苦笑著搖了搖頭。青顏開解道︰「還好滿洲女子地位待遇要比漢人好許多,至少不必纏足。我每次見到那些漢人妃母的小腳,心中都十分難受。」
大學時代,有一門選修課上,一個小組展示的主題為三寸金蓮,青顏從頭到尾一直低著頭不忍看PPT。即便這樣,每句入耳的講解詞還是一刀一刀的割著她的心。
輪到青顏,她唱了劉若英的《很愛很愛你》。奕琪說這歌詞好,調子也美,與青顏溫婉的性格相得益彰,並讓青顏教她唱,青顏欣然應允了。三人一直笑鬧到午膳擺好方回戲台那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