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日,船隊行至淮安。
淮安位于江淮平原東部,京杭大運河與古淮河在此交匯。康熙帝繼續視察部署河防,並命截留漕糧十萬石,以平抑遭受水災的十二州地方米價,再截留十萬石儲存淮安、揚州,一備後用。
丙子,車駕抵達揚州。至康熙朝,揚州已有兩千多年的歷史。它曾歷經數度輝煌,康乾盛世因鹽而興,發展成為當時富甲天下的大都市。
浩浩蕩蕩的南巡隊伍開入城內,氣勢非凡,瞬間就把這秀氣的城市灌滿了。雖然康熙不喜擾民,不過重要城市該鋪陳的排場還是必須鋪陳一下,方與身份儀典相符。
陸維揚挺胸抬頭騎于馬上,傲視著灑掃一新的街道和伏跪在地的芸芸眾生。這種幾近爆棚的優越感是普通人無論如何也體會不到的,他越來越喜歡皇子的這個身份了。
夏添曾瞻仰過宮內珍藏的《康熙南巡圖》。這套作品由清初六大畫家之一王翬執筆,描繪的是康熙二十八年(公元1689年)第二次南巡的場面。此情此景與圖中記錄的一般無二,感覺猶如在畫中行走一般。
待抵達衙署臨時改造成的行宮,陸維揚略帶興奮的對夏添道︰「揚州城真是不錯,我之前對它的唯一印象就是《鹿鼎記》里的麗春院,還真想看看夜晚大紅燈籠高高掛的情形,等晚上約上秦緋逛街去。」
夏添亦樂道︰「我听前半句還以為你想去逛麗春院呢。」
陸維揚一拳捶在夏添手臂上︰「去!爺我是那種沒品的人麼?
外出巡游,不似在宮里那般拘謹,待各種過場走完,沒有公事的皇子皇親們便都撒歡去了。陸維揚差人去約秦緋的時候,人家小兩口早已出去甜蜜了。陸維揚攤手道︰「也罷也罷,咱們倆光棍正好出去撞艷遇去。哦,對了,十三哥已經是有女人的人了,還答應了你母妃要生個大胖小子……」
夏添一副吞了死蒼蠅的表情打斷道︰「你少說兩句又不會死。」
陸維揚笑道︰「呵,敢做還怕被人說,果真如秦緋所言,有賊心沒賊膽。在造大胖小子沒?啊?在造大胖小子沒?」
「無可奉告。」
「哈哈哈,這麼說那就是有咯?性早熟!」
夏添瞪他一眼站起身走出屋去,陸維揚依舊樂不可支,拍著座椅扶手直笑。方才一番對話又勾起了夏添對南巡賜女人的擔憂,為自己也為秦緋。
陸維揚常說夏添矯情,男女之事男人沒有吃虧只有賺的道理,可夏添卻總是一副怕被人佔了便宜的樣子。夏添自認不是能逢場作戲之人,他所向往的夫妻生活是兩個人飯後攜手夕陽下,夜晚依偎在沙發上看電視。現在已經被迫接納了一個卓琦,雖無情愛可言,好歹還是一對一,他尚能安慰自己用時間的堆疊來彌補感情的缺乏。可要是再多加幾個進來,他便要吃不消了。這些年女人間的爭斗他看得多了,那種不見刀光劍影的廝殺,比辦公室斗爭還要慘烈百倍。他萬分不願看到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更不願見到有人為此受傷。況且,多一份感情的寄托,便多一份責任,而離他真實的情感,卻又遠了一分。
胤那邊,如果再次面臨納人的問題,不知秦緋又要鬧成怎樣。他們夫妻倆如今正是你儂我儂的時候,橫插進去其它人,委實是壞人幸福。依秦緋的性子,小妾的日子只怕也不會好過。青顏曾說過,在感情的世界里,或許存在對錯,但絕對沒有善惡之分。妾室對于正妻而言是搶奪丈夫,分割權益,但同時妾室也是人,她們也需要被愛被關懷。
用現代思想、或者說夏添的觀點看來,一夫一妻多妾制讓男人陷入了一種兩難境界︰關心妾室是對妻子的不忠,而冷漠以對又是對妾室的不人道。是以他雖然現在不愛卓琦,以後只怕也很難去愛,但他並不期待遇上愛的人。或許也是因為,那個人他已經遇上了,可惜空有無奈。
雖然下午被陸維揚說得有幾分窘迫,但晚上夏添還是和他一道出去逛了。難得來揚州一次,不去領略觀賞一番,實在對不起走這一遭。
揚州作為商業重鎮,市井相連、商旅輻輳、富商大賈、麇至鱗集,集市甚至比京城更繁華幾分。
因為不是偷溜,是以跟了不少隨行護衛的親兵。雖免去了清道包圍,但依舊不能和當地百姓親密接觸。好在兩人純粹是出來游玩的,並沒體察民情的意思。囫圇逛了一圈,陸維揚便興趣索然道︰「哎,沒勁,街上賣的都是中看不中用的東西,沒牌打、沒K唱、沒酒喝,白白江南美女多,連個妹子都見不著,回吧回吧。」
夏添道︰「先別忙,我想買些禮物帶回去。」
「也對,出來一趟是該帶些紀念品回去,女人們就好這一口。」
于是兩人去淘了小工藝品,經過一個古玩店時,夏添相中了一個竹雕筆筒,估模著青顏會喜歡。正待回行宮,大阿哥胤褆跟前的太監卻來了︰「我們家主子請二位阿哥過去一聚。」
河道上一艘平底船內,絲竹齊鳴,柔婉的吳語歌聲悠悠飄蕩,胤褆和他的熟識們在船內吃喝談笑,好不快活,見兩個幼弟來到,便笑道︰「兩個傻小子,在街上瞎逛游些什麼,到揚州要泛舟飲酒才有意思。」
陸維揚笑著在他身邊坐下道︰「大哥既有好去處,怎的不早些帶上弟弟呢?弟弟差點就錯過了。」
胤褆已是上了三分酒意,斜歪了身子道︰「才半大的人,就想著尋歡作樂啦?哈哈哈。」
「弟弟再小,也終歸是個男人不是?大哥又幾時真的嫌棄弟弟小過?若是嫌弟弟小,如今也不會召弟弟來了。」
胤褆指著陸維揚笑道︰「你個鬼機靈。你和小十三素來有玩的地方,幾時跟著為兄過?我原以為你們早有去處,想不到卻是這般不會玩的。」
陸維揚斜睨著夏添道︰「弟弟倒是也想泛泛舟,听听曲,奈何有人左也不願意,右也不妥當。」
胤褆擺著手大了舌頭道︰「正常的正常的,我剛成婚那會兒也和小十三一樣,只會守著屋里的人,日子久了也就放開了。 ,我記得你們倆還巴巴的跑到家里來問過我,怎樣可以不納人的吧?有得納為什麼不納?納!盡情的納!人多了才熱鬧,才像個家。」說著打了酒嗝,又抬起酒杯要喝,夏添勸阻道︰「大哥少喝些罷,免得回去被汗阿瑪責問。」
胤褆抬著酒杯晃蕩道︰「沒事兒!你大哥我酒量好得很,我清醒著呢。小十三你別總這麼拘謹,詩仙千年前便說過‘人生得意須盡歡’,人生在世不尋歡作樂活著做什麼呢?來,干了!」說畢一仰脖子 當 當灌下酒去。
夏添听胤褆一席話,亦覺得自己這些年確是拘謹太過,活得好沒意思,遂也抄起酒杯喝了個干淨。陸維揚拍手笑道︰「既當如此,既當如此。」說著也共飲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