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封建社會里,官員升遷的重要因素之一,是受到上司以至皇帝的賞識。地方官接觸皇帝的機會遠不及京官多,是以難得逮到一次皇帝出巡的機會,俱都挖空心思獻殷勤。雖然康熙三令五申禁止鋪張浪費,但官員們依舊變著法兒的孝敬。
就拿前一次南巡來說,康熙見茱萸灣寶塔年久失修,決定由內務府撥款修葺,為皇太後祝禧。兩淮鹽商紛紛借此表達心意,報效皇恩,不僅修好了寶塔,還在塔西建起一座行宮,即後來的高旻寺,不過這次南巡並未駐蹕于此。
為建這座行宮,除眾鹽商所捐銀錢,僅曹寅、李煦、李燦三人就捐銀五萬兩。無怪《紅樓夢》里形容接駕為「銀子花得就像淌海水似的」了。
因為這次捐款,曹寅得到了通政使司通政使餃,李煦得大理寺卿餃,李燦得參政道餃。用一兩萬銀子買個京官,還大大提高了身份,實在是合算得很。
曹寅等人當時只是年薪一百五十兩的五品官,單憑其俸銀,是根本拿出幾萬兩銀子的,這些錢無疑出自百姓。世人大多同情曹家後來的遭遇,指責雍正狠心絕情,乃是只瞧見了大觀園中的奇葩,而忽略了滋養這些名貴花朵的乃是千萬百姓的血汗。
不過也有馬屁拍到馬蹄子上的。康熙二十八年南巡至江寧時,當地官員在玄武湖中陳放了許多裝飾一新的彩船。康熙見了立時不悅,認為這違背了他不許分毫取派民間的宗旨,當即下令撤掉彩船,其將造飾物料俱行拆毀,用到應用之處。
三月丙子,車駕至蘇州,駐蹕蘇州府。此處是曹氏世家,曹寅妻舅李煦的地盤。亦有人推測李煦即《紅樓夢》中林黛玉原型的祖父。
此番距離三月十八日萬壽節已近,又涌起了一波諂媚熱潮。古董文玩,美味珍饈,看似雅而不奢的物什,又保險又上檔次。不單康熙收禮收到手軟,隨行親貴也都沾了光。夏添從成山成海的貢品中選了幾件珍稀藏本,手卷丹青,又留下一方羊脂白玉硯台,其余的便都退了回去。
夏添本不打算收金銀珠玉,但用玉石做成的硯台實在是罕見,那羊脂玉質地溫潤,光潔無暇,讓他想起了一個人——不似瑪瑙水晶般璀璨,卻自有一番高貴雅致,令人難以忘懷。
除了奇珍異寶、美味佳肴之外,女人也是送禮的一大熱門。普通的做法是采買些出身卑微、但姿色出眾的女孩子獻上,高明的做法則是和皇室結親家,俗話說背靠大樹好乘涼嘛。雖說權力中心風雲莫測,一入宮門深四海,但與今人明知娛樂圈污濁黑暗,年輕人們依舊對成為明星依舊趨之若鶩同理。高風險,高收益也。
三織造都想把女兒送進宮門,奈何太後和他們嘮嘮家常尚可,接納包衣漢人卻是免談。夏添也是,強塞給他女孩子他都默然認了,但小腳婦卻是打死也不要的。倒不是民族歧視,純粹是對畸形的無可容忍。秦緋和陸維揚都笑他,別人出巡都是興高采烈的大豐收,而夏添卻是一部又一部的血淚抗爭史。夏添不服道︰「秦小姐你別五十步笑百步,汗阿瑪要真的賜女人,你們家胤也是逃不不掉的。」
秦緋卻神秘一笑道︰「他不會,也不敢。」
「你別太自信了,他雖答應了你,但這事又不是他說了算,到時候還不是sorry-doesn’t-mean-anything(抱歉沒有任何意義)。」
「你以為我會天真到只用幾句情話誓言來拴住他麼?哼哼,夏同學,你太小看我了。他若敢要姑娘,那麼江南的文人騷客們就該和他say-goodbye了。孰輕孰重,他是很清楚滴,不用為我擔心,顧好你自己吧,夏小妞。」秦緋說著像調戲般捏了捏夏添的臉頰,夏添擋開她的手道︰「哼哼,我是男人,又吃不了虧。」
秦緋斜睨著他,模著下巴鄙夷道︰「哦?是麼?」
夏添拿過陸維揚新搜刮來的扇子搖晃道︰「我想開了,既來之,則安之,入鄉就要隨俗。以後偌大的府邸就兩個人住,太空蕩了些。反正也沒電視看,用不著再期待窩沙發。」
陸維揚奪回扇子道︰「切,忽悠誰呢你。你若真的坦蕩,大冷的天還搖扇子求冷靜做什麼?前兩天還跟我說女人太多,今天睡東屋,明天躺西屋,像是被N多人召幸一樣……」
不待陸維揚說完,秦緋已笑得前俯後仰,直捶桌子︰「哎喲哎喲,夏小妞,你實在……實在是太傲嬌,太逗樂了……哈哈哈。」
夏添微微含笑搖搖頭,不再答話,揭開紫砂壺蓋,怡然自得的擺弄起茶藝來。陸維揚已收到奕琪捎來的消息,心想既然青顏無意,夏添斷了念想自然是再好不過。也是嘛,身處這個時代,就要順應這個時代的行為規範、價值觀念才好,太堅持自我無異于傲嬌,自尋苦悶。
恰巧當日康熙和地方官員親切交談時聊到了孩子。康熙有如天底下最普通的父親一般,滿心幸福又不乏困惑擔憂。其中一名官員提起家中有一個正值豆蔻的小女兒,自小喜歡文墨琴棋,因他官階底下,女兒不必應選,所以已經開始尋覓人家。康熙听後自然而然的聯想到自己的十三子,上次在塞外賜他女人太過倉促,而他又是品性高潔的,和尋常女子對不上眼,做爹的一直尋思著再給他個相配的,奈何事務繁忙,總忘了這茬。如今正好踫上一個,于是令他女兒次日來行宮覲見太後、惠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