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隊伍回到京城,又到了三年一度擇選秀女的時候。這一年要為十三、十四兩位阿哥拴定嫡福金,是以格外熱鬧。「隆珠阿事件」時,陸維揚曾忿忿過,他們這些阿哥們不是成天沒事,只會圍著秀女談情說愛的,不過此番他是確然想上演一出「和秀女談戀愛」的戲碼了。兩輪甄選完畢,進入「留宮」環節,後廷里一時間到處是妙齡少女的身影,含著青澀、懵懂和憧憬。
某日宴席,酒過三巡,陸維揚摟了夏添感慨道︰「老夏啊,咱們算來已經是奔四的人啦,這十多年來藏藏匿匿的,再不放開去轟轟烈烈的愛一場,內心就真的‘太監’了。大老婆呢,咱說了不算,小老婆還是能自主發展一下的。你要走專情路線,那也不必另外找了,要麼爽爽快快的和青顏挑明了,要麼就在現有的兩個夫人里擇其一。」待酒醒了,忙找夏添彌補失言,和青顏挑明的話就當他是在放屁。
這幾年來,嘗過幾次厲害後,陸維揚已真切的認識到何為「宮規森嚴」,何為「天家無情」,不再是初來時那個無所畏懼的牛犢脾性。敏妃一案余波尚未完全平息,若是夏添和青顏真的把持不住,陸維揚是必定要竭力勸阻的。
其實陸維揚並非孤家寡人一個,此時他房中已有五名侍妾。雖號稱要勾搭秀女,但他這個年紀的皇子已不能隨意在後廷中走動,到母妃宮里請安都是前呼後擁,閑人回避,是以壓根沒有機會撞上艷1遇。是以空吼了一段時間後,也就冷了,只安安逸逸的等待皇父分賞。
六月,康熙奉太後避暑塞外,大、二、四、十三、十四、十五、十六阿哥,還有五、六、八公主隨行。皇帝白日里領著兒子們騎馬打獵,夜間圍坐在篝火邊歌舞宴飲,好不快活。
這日在一片密林中自由行獵,胤禛帶著十三、十四兩個弟弟一起。頭一晚下了場大雨,此時樹林間到處濕漉漉的,不時有水滴落在身上。行至一片百來平米的窪地,水積了一夜,已然成為沼澤,馬蹄踏上去八成會陷下去,即便不下陷,踩到鋪著樹葉子的泥漿上,也是要打滑的。胤禛見狀便勒馬道︰「咱們從那邊繞過去罷。」
胤禛馬技平平,林中樹木茂密,矮樹叢生,加上他參與「危險項目」歷來小心,是以一路慢慢騰騰的。以及說是跑馬,不如說是「走馬」還貼切些。陸維揚一直按捺著心里的癢癢,听他此言,更增了幾分鄙夷,顯擺道︰「何必繞路,從這泥地上奔過去才有意思呢。」說著不待胤禛勸阻,已一提韁繩奔將過去,隨從們也不及考慮,只能硬著頭皮跟上去。
陸維揚將馬催得飛快,一來不容易陷下去,二來彰顯自己馬技高超。起初平穩順遂,快要奔出窪地時,馬後蹄被滑了一下,馬身瞬即往右側偏去。隨從們眼看十四阿哥就要摔下來,這一驚,幾匹馬頓時亂了陣腳。本是為了顯擺,若真這麼摔下去,以後在胤禛面前就抬不起頭了。陸維揚提著一口氣,一手死死拎著韁繩,一手用力拽住旁邊的樹枝,幸得愛駒給力,掙扎了一會又站了起來,如逃月兌地獄般余驚未平的急奔出濕滑地。再回身看,他倒是沒事了,侍衛們互相牽絆著摔做一團,陸維揚本還有些過意不去,但瞧見胤禛氣成醬青色的臉,不知怎麼的竟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胤禛見胞弟不但不知悔過,還一副烽火戲諸侯的快意,愈發氣得冒煙,口中訓斥連連。夏添忙使眼色讓陸維揚道歉認錯,陸維揚見胤禛氣得恨不能立馬沖過來給自己兩耳刮子,卻又既不敢催馬前奔,又不好意思繞路過來,越想忍住就越是忍俊不禁,直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胤禛也意識到了自己的窘迫,干脆調轉馬頭憤憤的往回走去。夏添一面忙著拉住胤禛,一面揮手讓陸維揚過來。過去低頭認錯本也不是什麼難事,但此番陸維揚已沒了起初的沖勁,加之方才險些滑倒,心中多少有些余悸。陸維揚再三望了望梗在自己與兄長和夏添之間的鴻溝,竟不知如何逾越。恍過神來再看時,二人已行得遠了,想想奕琪告知的未來之事,陸維揚心中說不出是何滋味,亦調轉馬頭繼續往前行去。
待走到林子邊上,陸維揚依稀听到女孩子的笑鬧聲,他神魂顛蕩的,也沒有多想,待行出樹林,卻見十來個女孩子正在草地上玩耍。女孩兒們見樹林中忽然冒出一個陌生少年,俱都停止了游戲,有的好奇的偷瞟著,有的惴惴的躲到同伴身後去。陸維揚見狀也楞住了,之前半開玩笑似地研究過如何接近秀女,如今得來不費功夫,卻不知如何自處才好。
僵持間,一個五官小巧的女孩子猶豫著走上前來,矮身肅了一肅,發出輕若蚊吟的聲音道︰「阿哥,您的手……」
陸維揚聞言疑惑的抬起右手來瞧了瞧,方才猛拽韁繩勒出了些許擦痕,並無大礙,女孩子見他沒會意,小聲提醒道︰「阿哥,您請瞧瞧左手。」
陸維揚低下頭一望,立時被嚇了一跳——韁繩已被血浸紅了大半,淡藍的箭衣上濺著斑駁的血跡,頭先左手狠抓樹枝劃出的傷口,不看也知道其嚴重了,這個樣子回去必然引起軒然大波。陸維揚略一沉思,對小姑娘道︰「你過來。」
小姑娘不明就里的往前挪了兩步,陸維揚趨馬行至她身邊,伸手一把將她拽上馬,坐到自己身後,策馬狂奔出去,並警告其余人道︰「誰要敢多話,本爺絕不輕饒!」在場眾人均被這陣勢嚇得不輕。而小姑娘既擔心摔下去,又不好抱住異性,只急得直問︰「阿哥這是要帶我上哪兒?」
「河邊。」陸維揚說著伸手向後捉住小姑娘手臂,拉到身前道︰「抱緊咯。」腿下一夾又加了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