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四人行 卷四 康熙四十一年 第百二二章 幻滅

作者 ︰ 安錢錢

秦緋這一摔可了不得,那血流的把所有人都嚇得心驚肉跳,寢食難安。太醫神婆忙得如流水線一般,直到第三天黃昏的時候,她才勉強有了些意識,但覺渾身錐心刺骨的疼,連申吟的氣力都拿不出。秦緋擰眉咬唇,努力挨了一個來時辰,又昏昏沉沉的睡死過去。

夢中,她回到了家鄉村外頭的小山上,天地間彌漫著灰蒙蒙的霾,不辨清早黃昏。秦緋又恢復了孩童的身子,呆呆的在原地站了一會,然後下意識的沿著窄小彎曲的山路往前走。一陣風刮起,路旁的柳條幾乎就要拂到她的面頰,秦緋有幾絲奇怪,家鄉的山上並不長柳樹呀。這時濃霧散開,連排的墳墓出現在她眼前,一個聲音在心中響起︰「你要留在這兒麼?你的父母都在這里。」此情此景秦緋並不害怕,父母留給她的印象只是眼前這木然冰冷的墓碑券拱,她幾乎是發自本能的堅定而大聲的回答道︰「不!我要離開這兒,我要離開這個逼仄的地方,我要去闖出自己的一片天下!我不要稻田炊煙,瓖著大塊玻璃的高樓房、點著霓虹燈的寬馬路才是我要去的地方!」

之後秦緋又夢到了小時候在農村里和發小們滿天地亂跑的歡樂日子、離開家鄉進京讀書的前一晚、剛進大學的憧憬和不安、和朋友們一起度過的黃金時光。秦緋還清楚的記得自己是如何從偏遠山區的貧困生,一點點融入進都市生活中,並昂首挺胸大步向前的。

夢境瑣碎繁雜,前一幕還志得意滿的坐在新搬入的經理單間辦公室,後一幕就爬在了安親王岳樂的書房門外。郭洛瑪法正在寫東西,听到門外的響動,轉回頭笑盈盈道︰「葛魯頓又發現了什麼好玩的?」

秦緋連蹦帶跳的進了屋子,爬在岳樂大腿上撒嬌道︰「瑪法瑪法,我們去後院射箭吧。」安親王爽快的拉起她的手站起身道︰「好,瑪法和葛魯頓到後院射箭去。」

雖然在現代時有女乃女乃弟弟,和三個可推心置月復的好朋友,但直到穿過來後,秦緋才真正的感受到了完滿的家庭生活。可惜好景不長,岳樂歿後,美滿家庭之感又殘缺了。

最地道的愛情,是兩個人就能組成一個世界。嫁給胤後,秦緋切身感受到了這個說法。或許帶有幾分盲目,但幸福滿足本來就是一種感覺,沒必要帳兒清。幫婆婆上位、扳倒太子,這些舉動與野心無關。幫良嬪正位,是為了讓胤能挺直腰桿;而太子的刁橫,把眾人一步步從被動抵抗逼成不除不行。秦緋所作所為,只是本能的追求生活的更順暢舒坦。可這一切,因為一個揮之不去的第三者的存在,變得毫無價值。秦緋抑不住的傷心失望,秦緋感到有人在不停的擦去自己洶涌而出的淚水,于是漸漸從夢境中醒來時。手指的觸感再熟悉不過,秦緋反而不願睜開眼楮。

曾經自己總搞不懂,夏添和青顏有事為什麼不痛痛快快的說出來,該爭就爭,該辯就辯,該哭就哭,該鬧就鬧,憋在心里絲毫解決不了問題,還白白悶壞了自己。如今她終于明白了,心灰意冷之時,一眼也不想看到,一個字也不願訴說。

胤見秦緋的淚止了,便試探道︰「緋緋,你是不是醒了?」秦緋不做回應,只和疼痛做著搏斗。胤見她有了反應,便從墩子上挪坐到了床邊,執了秦緋的手誠懇道︰「緋緋,我知道你惱我,可我對你的心意半點不減,我以我全家的性命發誓……」

秦緋听他此言,不但不感動,反倒生出了厭,咬牙道︰「我現在不想听你廢話,你請出去吧。」

等了半響,胤半點沒有動的意思,秦緋只得背過臉去,胤道︰「她是汗阿瑪的女人,與她相交倫常規矩都不允許,可我知道你最惱的並不是這個。緋緋,無論我對他人怎樣,我對你的情誼是永遠都不會變的。我不明白,我已經給了你這樣的承諾,為什麼你還是……隆珠阿便罷了,確是我腦子發熱,可對其他人,那些合名合分的,你怎麼也……」

「我說過,如果你和別人交往,我和你就結束了。」秦緋說的干脆,胤默了默,又道︰「大丈夫三妻四妾,自古以來便是如此,更何況我是皇子,負著為愛新覺羅家開枝散葉的責任。」

一陣劇痛襲來,秦緋皺了皺眉,沒好氣道︰「我現在沒力氣跟你理論這些,你快些出去!」

胤看她氣色實在差,怕她上火氣更加難好,便遂她心意站起身來,嬤嬤見狀躬身溫言勸道︰「福金,這大半夜的,您讓貝勒爺上哪兒去?這園門都……」

胤猛然想起一件要緊事,忙抬手止住了嬤嬤的話,又示意她跟著出屋,吩咐道︰「千萬別讓福金知道這是和嬪娘娘的院子,否則她定要鬧的,她現在這個身子……」胤慢慢搖了兩搖頭,不忍心再說下去,嬤嬤甚解人意的點頭說知道了。胤抬腳走出兩步,又回身吩咐道︰「不是親近的人,就不要放進去擾福金休養了。若是安王家的人來,便也都擋在外面吧,免得又惹福金傷心。」

嬤嬤伺候八福金多年,主僕情誼深厚,看著胤的神情愈來愈凝重,想到白日里太醫委婉露出可以考慮預備後世的意思,忍不住當著胤的面便垂下淚來。胤鼻尖也一陣泛酸,囑咐道︰「你進去吧,我就在前院里,有什麼事趕緊喊我。」

胤前腳剛踏出門,秦緋已捉被子捂了臉失聲痛哭起來,一則是因為劇痛難忍,二來更因為多年來,她以為和胤間的觀念沖突已經調和,如今才知道,所謂的「一夫一妻」、「男女平等」,他竟然從未真正理解過,秦緋忽然覺得一切都沒有了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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