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幾個女人的目光看去,一個中等身高,俊俏儒雅、黑西服領帶、衣冠楚楚的年輕男子,邊走邊向兩旁與他打招呼的人點頭示意。
他一直走到朱市長身旁,低聲道︰「朱市長,商先生和太太來了。」
朱市長忙于旁邊幾個人點了下頭,帶著太太,跟著那個被女人們關注的帥哥走向門口。
朱市長見到剛剛進來的商先生夫婦,快走幾步迎上去與商先生握手︰「商先生,歡迎歡迎,哦,商太太,里邊請。」
這對讓市長大人親自迎接到門口,熱情有加的商先生夫婦正是商峻的父母。
商峻的爸爸商栩漚高高的個子,挺拔英俊,與商峻頗有幾分相似,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已經四十多歲的人了,不過才三十歲出頭,商峻的媽媽身材高挑,清澈美麗,更像一個二十歲的**。只是在夫妻兩個的眉宇中都透著一股淡淡的憂郁的貴族氣質,也許貴族就是與憂郁伴生的。特別是商峻的媽媽,行如弱柳扶風、病弱西子瘦三分,活月兌月兌一個林妹妹。
商栩漚夫婦很少出席交際活動,在權貴顯赫的商氏家族中屬于半隱退狀態。像他這麼年富力強,又擁有顯赫家族背景,卻早早隱退、與世無爭的人實為少見。
特別是商栩漚的太太,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要說參加社交活動了,他們夫妻能同時出現在朱市長的私人宴會上,可見給足了朱市長面子。所以朱市長與太太才到門口親自恭迎。
小蝶的目光始終落在被年輕女人們關注的那個帥哥市長秘書身上,長長的眉毛,長長的眼楮,清秀睿智。
遙遠的記憶中,青翠綿長高大的大巴山浮出腦海,一個瘦弱的小女孩背著大大的背簍,里邊裝滿藥材,遠處一個清秀的少年向這邊趕來。
「小蝶,你又挖這麼多藥材,會把自己的腰壓彎的,以後少挖點。」他摘下她的背簍,替她背上,用袖子幫她擦去額頭的汗水。
她沖他甜甜一笑,跟在他身後,哼著山歌回到村莊,這個時候,是她童年最快樂的記憶。
「譚岩哥哥。」小蝶口里輕聲呢喃,或許沒有人听到。
但是正在市長旁邊應酬的那個年輕秘書帶著疑惑的目光回頭看了一眼,又立刻將頭扭回去。
或許是耳邪了,他想。
「譚岩哥哥」一個清脆響亮的女孩聲音,整個大廳都听到了。
年輕秘書回過頭,「小蝶?」
「譚岩哥哥,真的是你」小蝶三步並兩步沖過去,兄妹兩個情不自已的擁抱在一起。
已經很多年不問世事的商太太水蓮,听到大廳中那個女孩那聲清脆的「譚岩哥哥」,一種鑽心的疼痛從心口傳來。
商栩漚發現太太不舒服的表情,關切地道︰「咱們回去吧?」
水蓮搖搖頭,看著那對多年未見,今日相認的兄妹,眼中蒙上霧水。
「小蝶,你都長這麼大了」譚岩雙手握著小蝶有些冰涼的雙手,激動不已,眼中都蒙了好幾層霧水。
「我以為這輩子會再也見到你了,」小蝶像小時候挖藥材回來見到上學回來的譚岩哥哥,但又夾雜著許多辛酸,「你也長大了,長成大男子漢了。」只是個子還沒有她高,小時候她要仰視他,現在她似乎還要俯視他,好像比她要矮三四厘米,四川男人,個子大多不是太高,但人很聰明精靈。
這出兄妹相認成了整個宴會的焦點、熱點和中心,但宴會不能總以這為中心吧?譚岩畢竟是仕途中人,忙拉著小蝶來到朱市長面前道︰「朱市長,小蝶是我媽**干女兒,八歲的時候被人領養走了,後來一直沒有見過面,沒想到今天在這里遇到。」
朱市長微笑著點點頭︰「兄妹相認,好,等宴會結束了,你們好好敘敘舊。」
譚岩點點頭︰「謝謝朱市長。」
宴會繼續進行,但小蝶已經不關注其它的了,只沉浸在遇到譚岩哥哥的喜悅中。
宴會結束後,小蝶和譚岩、萬俟松一起出來,她與譚岩還有好多話要說,就把萬俟松打法走了。
曄城的夏天又悶又熱,譚岩將西服外套月兌下來,搭在胳膊上,領帶也解下來,疊得整整齊齊,放在西服口袋里。
小蝶一直牽著譚岩的手,就像小時候在崎嶇的山路上牽著他的手抹黑走回家一樣,尋找那種記憶中的安全感。盡管在街燈下,路人看來,他們像是一對情侶。
「譚岩哥哥,曄城的夏天很熱,你剛來,能適應嗎?」。小蝶問道。
「還行,我上學的時候在廈門讀大學,已經習慣了南方的炎熱夏天。小蝶,這麼多年怎麼不會關門石村看看?我媽媽一直念叨你呢。」
「譚嬸,我也一直很想她,她還好嗎?譚叔也還好吧?」
「都好,只是年紀大了,老了,歲月不饒人啊。」譚岩腦海中浮出日漸年邁的父母,「爸爸前幾年退休後,就不再去縣城上班,媽媽還天天下地勞動,閑不住。我常年在外工作,也不能在他們身邊孝敬他們。」
「要不把譚嬸和譚叔接到曄城來住吧,我幫他們買套房子,以後我就可以天天孝敬他們了。」記憶中,譚嬸給她照顧最多,譚叔雖然在縣城上班,但回來的時候買給譚岩的零食,也總有她一份。
譚岩搖搖頭︰「他們不會離開大山的。這麼多年了,你怎麼不會去看看大家呢?老婆婆在你走後第二年,自己去了黑竹峽,再也沒有回來,全村人出動去找了三天三夜,也沒有找到。」
「啊」小蝶很吃驚,雖然記憶中老婆婆總是在虐待她,但畢竟是被老婆婆撫養大的,她心中升起濃濃的後悔,為什麼這麼多年都沒有回家看看呢?「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不回去看看,以前太窮,衣食不保,後來很忙,也沒有想起過要回去看看。譚岩哥哥,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們一起回關門石村看看,我想大家了,想譚嬸譚叔,還有辣妞、花花姐、二牛哥,想他們所有人。」
「這個月恐怕不行,朱市長剛剛上任,有許多事情要忙,下個月我看看能不能抽出幾天時間跟你回老家。」
「好,一定要抽出時間啊」小蝶突然變得特別迫切回家,若不是如意中還沒有黑竹峽的地圖,她恨不得現在就回去看看大家。
譚岩給小蝶介紹家鄉的變化︰「前幾年在黑竹峽建了一個小型水電站,咱們和鄰近的村子都通了電,家里有了電視看……二牛娶了花花姐,辣妞吃醋去了外地打工,後來嫁給一個東北小伙子……」大家都在變,都在變。
小蝶和譚岩坐在曄江邊,一直聊到凌晨。
「小蝶,我送你回家吧。」
「嗯,譚岩哥哥,你明天有空嗎?我想和你一起吃飯,然後看電影。」
「不知道,最近很忙,總要加班,如果有空,我給你打電話。」
一個月里,小蝶幾乎天天要跟譚岩見面,吃飯打球、看電影或者唱山歌,一同回憶小時候,彼此講自己經歷的事情。失敗或成功的事業經歷,失敗的愛情。
譚岩的愛情跟小蝶一樣失敗,兩次戀愛,兩次深深受傷。
小蝶用與多年未見的譚岩哥哥相認的親情,慢慢洗滌愈合情感的傷口,逐漸從與洪逸的情感糾葛中抽身。
…………
寧波家中,洪逸坐在葡萄架下的石桌旁,已經整整坐了一天,什麼都沒干,什麼都不想干,一動不動,雖然公司一堆事情等著他去處理。
女兒上學回來,經過葡萄架,剛想叫爸爸,被媽媽制止了︰「噓,不要打擾爸爸,咱們去屋子里,媽媽有好吃的給你。」
「媽媽,爸爸怎麼了?胡子都沒剔。」女兒乖巧地小聲道。
「爸爸失戀了。」
「爸爸為什麼會失戀?」
「因為……」
女兒和妻子去了屋子里,洪逸站起身來,做了整整一天的雕塑,渾身酸麻,差點跌倒,慢慢地等待血脈通暢,慢慢地踱出院子。
太陽落山前的最後一縷余輝灑在他臉上,原本才三十多歲的臉,突然一下子蒼老起來。
洪太太來到洪逸曾經坐的葡萄架下,看到泥土上的一行字︰
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該發生的總會發生,該結束的都要結束。
洪太太梳了一下發絲,那個女孩在宴會上當眾認了一個多年未見的哥哥,用與哥哥的相認,放手了自己的丈夫,她無法想象,如果那個女孩不放手,她是否還能留住自己的丈夫。
一切發生過的,都是最好的安排。一切都過去了,她相信自己的丈夫有足夠的智慧。
晚飯的時候,他回來了,手里捧著一束玫瑰,抱著她說對不起。
第二天,洪逸父親的生日宴會上,很少飲酒的洪逸喝了很多酒,喝得酩酊大醉,醉了後,不停地說,他要辭去家族企業的總裁職務,他要做個米蟲,像叔叔伯伯家的孩子一樣,只拿企業的錢不工作,他好累,好想一醉不醒。
夜里,洪太太訂了飛往澳洲的機票,第三天,她帶著洪逸和女兒去澳洲度假,他需要休息,需要一個地方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