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葉文天牽著小蝶的手,找到五官科,值班醫生初步診斷為角膜炎。先用藥水幫她沖洗了一番,開了一堆藥和眼藥水。
葉文天去交費取藥,小蝶問醫生︰「醫生,我從來沒流過眼淚,您知道什麼原因嗎?」。
「沒流過眼淚?怎麼可能?你很難過的時候都不流眼淚?」
小蝶搖搖頭︰「從不流淚,想哭都流不出來。」
「奇怪了,我再幫你看看。」醫生打開強光燈,讓小蝶坐過來,他又仔細檢查了好一會兒,才問,「你之前從來沒有流過眼淚?」
「記事起就沒有流過。」
「你小時候是不是受過什麼打擊,用眼過度,或者過度流淚?」
小蝶搖搖頭︰「沒有。」
「問問你父母,很小的時候眼楮有沒有得過什麼眼疾、或者過度流淚?」
父母?上哪去問父母?小蝶搖搖頭︰「醫生,你覺得我的眼楮是怎麼回事?」
「你的淚腺幾乎完全萎縮,有可能是過度流淚或者發生什麼恐怖的事情造成的,這些年,你的眼楮沒有得過什麼毛病?」
「沒有,偶爾干澀,用點眼藥水就行了。」
「以後你的眼楮恐怕離不開眼藥水了,你的淚腺完全萎縮,不能分泌眼淚,恐怕對你的眼楮會影響很大。」
早就繳費回來的葉文天道︰「有沒有辦法治好淚腺的萎縮?」
醫生搖搖頭︰「淚腺已經萎縮了,就像人已經老了,器官退化,不可能再返老還童。」
小蝶苦笑道︰「謝謝醫生,葉先生,我們走吧。」
葉文天拉住小蝶︰「你覺得怎麼樣,能看清點了嗎?」。
「好一點了,走吧。」看來後半生要與視力斗爭。
一個月,小蝶每周都要去醫院復查兩次,走路要人領著,吃飯只吃自己碗里的,因為連餐桌上的盤子都看不清,公司文件都是助理給念的,她幾乎過著盲人的生活,或者說,像個盲人一樣生活。
商峻一家人從國外度假回來,看到模索著去給他們倒水的小蝶,一家三口同時落淚。情人節那天,商峻跟小蝶見完面,一家人直接去了機場,在澳洲住了一個月,才回到曄城就听到小蝶生病的消息。
「小蝶,我們自己倒水,你不要忙了。」水蓮抹去眼淚,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正常些。虧欠這個女兒太多了,真如商峻所說,永遠都彌補不了。
「沒關系商太太,我習慣了,您坐。今天周日,他們都出去玩了,真抱歉,我沒法好好招待你們。」小蝶笑著將倒滿水的杯子放到水蓮手上。
「小蝶,跟阿姨回家住吧,阿姨會好好照顧你……」她說不下去,聲音變得哽咽。
小蝶不願意再跟這家人牽扯不清︰「商太太,您不用太過意不去,醫生說我的眼楮是因為小時候受到刺激流淚過度,淚腺萎縮,才導致嚴重感染,其實我一點都不記得,可能是在記事之前吧。跟捐獻造血干細胞給商峻沒有關系的,我還是在自己家里住著習慣,就不麻煩你們了。」
小蝶當然不會說因為商峻提出分手,她受了一定刺激,眼楮日積月累的病痛全部引爆,她以為這樣說應該能和商家撇清關系了,可是誰想到水蓮更加自責。
「對不起孩子,對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我沒能保護你……」
水蓮一哭,小蝶慌了︰「商太太,您別這樣,我的眼楮真的跟您半毛錢關系都沒有,我估計是我小時候被親生父母遺棄,所以才過度哭泣流淚或者受了其它刺激造成的,我都不恨我那沒人性扔了我的父母,當然跟你更沒有關系,您別這樣。」
她的話像刀、像針,一下下扎在商峻一家三口的心里,水蓮哭成淚人︰「小蝶,我再也不會扔下你走了,這一個月,我真的不該去澳洲,該留下來陪你,都怪我,我怎麼這麼粗心,怎麼這麼狠心?我以後再也不丟下你一個人了,再也不會了……」
小蝶覺得水蓮一定是在國外受了什麼刺激,說話有些神經質,求助地看向商栩漚︰「商先生,您看您太太沒什麼事兒吧?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要不您帶她回家休息吧?」但是她看不清,商栩漚同樣是滿臉淚水,哪里還像那個能夠一手撐起一片天地的男子漢?
商栩漚終于開口了,但他的聲音明顯有些潮濕,被淚水浸透的潮濕︰「小蝶,跟我去美國看看眼楮吧?哪里醫療水平畢竟比國內要好。」
「我已經好多了,醫生說再有一個月炎癥就基本消除,淚腺的萎縮是不可能恢復了,不是醫療技術可以解決的,就像已經衰老的器官,怎麼可能在變年輕?除非時光倒流,可是時光不會倒流。」
是啊,如果時光能夠倒流,他一定要保護自己的女兒,一定不要讓她受這麼多傷害,一定……沒有那麼多一定,只是時光一定不會倒流,一切傷害已成傷害,一切虧欠難以彌補。
水蓮將眼淚抹去,揩干淨鼻涕,握住小蝶冰涼的手道︰「孩子,你不肯跟我回去,我就留在這里照顧你,總之,我再也不能丟下你不管。」
「這不合適的,」小蝶表示強烈反對,「這怎麼可以?您那麼矜貴的身體,怎麼能讓你留在這里照顧我?被人知道會笑話死我的,您還是跟商先生快回家吧。」萬一您精神病發作,我可沒辦法約束你,我們這里又有聾子,又有小孩,經不起再來個瘋子。
「除非你跟我回家,不然我就住在這里。」水蓮十二分堅決。
小蝶求助地叫商峻︰「商峻,快行行好,帶你媽媽走吧。」
可是她沒想到,商峻沒開口,商栩漚卻說︰「小蝶,就讓你阿姨留下來吧,她心細,能照顧好你的。」
這樣,水蓮就住到了小蝶的隔壁房間,一日三餐,洗衣做飯,比丫鬟還要周到地照顧小蝶的起居生活。而且她燒的飯味道很好,小蝶給的評級是僅次于萬俟松,也許是失去才知道珍惜,在小蝶心里,沒有人比萬俟松做的飯更有味道了。
三個月後,小蝶的視力恢復正常,但是,她的後半生離不開眼藥水了,眼藥水成為她隨身的必備物品,沒事的時候就往眼楮里滴兩滴,因為她不想再次品嘗做盲人的感覺。
八月,兄弟姐妹集團高調兼並一直在虧損的百世物流,而且其強大氣勢,還在蔓延,看樣子有幾十年歷史、白家最根本的紡織業也快保不住了。
曄城流傳著一個謠言,兄弟姐妹社的小蝶說過,要白家全家跪著求她,看樣子,這句話有可能變成現實。
對于白浩軒的媽媽白太太,有一件事比家族企業的事情更讓她鬧心,就是白浩軒都結婚三年了,夫妻兩個身體沒毛病,可是兒媳金秋玲的肚子就是沒有動靜,婆媳關系也越來越緊張。白浩軒原本對金秋玲就沒有多少感情,這樣一來,家庭的關系一天比一天緊張。
白太太心中煩悶,天天去朋友家里打麻將。
心煩手氣也好不到哪里,讓張太太連糊了她三把,糊的張太太都有些過意不去了,說道︰「白太太,你今天怎麼了?總是心不在焉的樣子。」
白太太還沒說話,旁邊快嘴的李太太就說道︰「肯定是又為抱孫子的事情心煩。」
張太太贏了錢,自然心情大好,雖然她們這些闊太太們不缺這幾個錢,「白太太,你也不用太上心,抱孫子這事兒可不是心急就能抱上的,順其自然,說不準很快就抱上。」
「順其自然,眼看我們家浩軒都三十歲的人了,你說我能不急嗎?我像他那麼大時,孩子都能跑了。」說道白太太心病上,她也顧不得家事不外揚,一股腦將心里的悶氣倒出來。
一直沒有說話的莫太太開口道︰「張太太說的很有道理,急不得,不過啊,前幾天我陪我兒媳帶小孫子去海洋館看鯊魚,見到一個小孩,三四歲模樣,長得跟浩軒小時候那可是一模一樣,白太太,你們白家的佷子外甥們有沒有三四歲大的小男孩?」
白太太很是推演一番道︰「沒有,不是七八歲的,就是不滿一周的,只有浩軒小姨家的孫子近點,不過才一周多點,還不會走。」
「那不是,我遇到的那個男孩會跑會跳了了。」
李太太笑著問道︰「莫太太,你不是不看錯了?」
「錯不了,浩軒是我看著長大的,就算看錯別自己兒子,也看不錯浩軒的,那孩子是真像浩軒小時候,粉嘟嘟的臉蛋兒,嘖嘖,還有,那孩子的媽媽長得可真叫漂亮,對了,我好想在哪里見過那女的。」莫太太冥思苦想狀,「錯不了,在玉松大廈一次酒會上,那女的就是兄弟姐妹社一個女孩。」
這時候,張太太也壓低聲音說︰「白太太,我也隱約听見過,說兄弟姐妹的一個叫蓋茹蘭沒結婚就養活了一個孩子,不過那個小蝶太厲害,沒人敢明著傳,那孩子不會真跟你們家浩軒有什麼關系吧?」
這個時候,白太太可顧不上什麼家族臉面不臉面的,立刻推了牌場,跟幾位太太告辭走人。
白太太走後,李太太問張太太二人︰「你們將這個事兒告訴白太太,不怕金家將來找你們後賬?」
張太太哼了一聲道︰「這事兒全世界恐怕就白太太跟他兒子不知道了,金家那個小*子,听說……」三個歐巴桑又痛快的咬了好一會兒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