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陽公主拍案而起，滿頭的珠釵亂顫，「這楊慧琴說到底不過是小妾的女兒，憑什麼讓明空替她去？」楊夫人身子微微一顫，臉色發白，「小君，你說什麼？」
桂陽公主微微有些詫異的看向楊夫人，「你不知道？」想了想又恍然大悟的點頭，「也難怪，你一向心地慈悲，一心向佛，哪里想到這許多，皇上前腳同你大哥商議封楊氏女為公主嫁入西域，後腳你母親就將你們接過來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緣故了。可憐你還被蒙在鼓里，懵懂不知。」
楊夫人難以置信的看向桂陽公主，連連搖頭，身子晃了晃，「怎麼可能？」楊大女乃女乃忙扶住她，直視她的目光，「阿圓，這是真的。」又慢慢擦拭眼角，臉卻是向著武明空，「我沒有女兒，只當明空是我女兒一般的憐惜，實在不忍明空小小年紀就背井離鄉，遠離親人。」
武明空慢慢垂下頭去，她深知人大多會同情弱者的道理，此刻她不能表現出絲毫不滿，否則他人同情心立無。
桂陽公主果然悲憫的說道︰「明空，你不用怕，我與你母親情同姐妹，我一定不會坐視不理的。」
武明空淚眼闌珊的抬起頭來，「多謝公主，只是明空父親已經仙游，現在唯有楊家至親，若是祖母如此安排，明空願意替姐姐出嫁。」
桂陽公主慌忙替她拭淚，輕拍她的背安撫︰「傻孩子，你心眼也太實誠了些，你把那楊老太太當至親，她不過把你當棋子，明空，你不要怪我說話直，想當初在太原時，我與駙馬險些喪命，是你父親連夜護送我們出城，我們才逃月兌一劫，現在想想以前的驚險，我就覺得愧對你父親，現在他過世了，你就只當是我親生女兒一般，我絕不會看著你受委屈的。」
武明空听出她語氣里的真誠，不禁落下淚來，「明空多謝公主垂愛。」桂陽公主听她說得酸楚，長長的嘆息一聲，紅了眼眶。楊小姐施施然走進來了，後面跟著的婦人滿臉無奈，桂陽公主忙轉過頭去收了淚。
場面就冷下來，四人又說了會話，楊夫人起身告辭，桂陽公主苦留不住，想到她滿月復心事，只得罷了。親自送出門去，再三囑咐武明空多來公主府走動走動，武明空笑了應了，桂陽公主這才心滿意足的放行。
馬車漸漸走遠，楊夫人失聲痛哭，「明空，是我對不起你，當初我就不該帶你來的。」武明空笑道︰「母親沒有對不起的，長安的確比文水要好得多，母親無需擔憂，桂陽公主不是說過不會坐視不理的嗎？」。
楊夫人略略心安，不無擔憂的問︰「這事真的有十足的把握嗎？」。武明空微微嘆了口氣，為人父母者，總是不願看到子女受到半分委屈，再想想老夫人，心就冷了半分，她一雙眼楮亮晶晶的，散發著冷冷的光芒，「母親，女兒也不是那坐以待斃之輩。」
楊夫人怔怔看著女兒，眼楮里說不清是喜悅還是哀傷，「明空，你真的變了，以前…」武明空迅速眨了眨眼，涌入眼眶的眼淚又倒流回去，「沒有以前了，母親，現在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明心園，燈影重重，壁儀在武明空耳邊低語︰「听聞老夫人今天和大老爺長談了一番……」武明空心里一驚，「大老爺什麼反應？」
壁儀有些踟躕，「大老爺出來的時候臉色鐵青，但是眾所周知大老爺是孝子，老夫人的話必定是要听的。」
武明空輕笑一聲，「老夫人下手倒快。」壁儀又繼續說道︰「楊大女乃女乃的福哥，比小姐只小一歲，生的粉雕玉琢的，偏偏老爺不喜歡，說小孩子太驕縱了不好，那大少爺倒是身強體壯，年紀輕輕就中了秀才，偏偏是庶出。」
武明空撲哧一笑，剛才的不快沖淡了幾分，「我明白了，難怪舅母成天憂心忡忡的，是怕福哥地位不保吧。」
壁儀笑道︰「也不盡然，听聞這位陳姨娘體態婀娜多姿，美艷絕倫，楊大女乃女乃想必也有忌憚。」
武明空放下手上的百度秘笈，拉著壁儀坐在身旁，開門見山的直問︰「你可有什麼主意？」
壁儀沒有片刻的思索，當即答道︰「依奴婢今天入公主府看來，桂陽公主對小姐倒是一片真心，為人也不是那麼矯揉造作的，她既然說了為小姐做主，必定會有所行動的，更何況她在皇上面前也極有體面。不過，凡事總得做最壞的打算，若是公主這條路不通，那就只有依靠自己了。」
「如何依靠自己？」武明空的平靜的看著壁儀，波瀾不驚。
壁儀猶豫了片刻，擲地有聲的說道︰「選秀！」武明空心微微一顫，還是走到了這一步了。不過，此事不僅僅看人為，也要靠天意。「現在並不是選秀的時間，還要等上一年半。」
壁儀點點頭，贊同道︰「正是這話，不過，雖然現在不選秀，但是，名單已經開始確定的，桂陽公主即使不能保證小姐不被調換，但有一件事是可以做主的，那就是推薦小姐入宮，只要小姐入了那名單，不管要等多久，都是要入宮的人，旁人也動搖不得。」
武明空早前隱隱約約已覺得楊大女乃女乃有這種意思流露出來，譬如前日晚上，她說起桂陽公主在皇上面前的體面，言下之意，恐怕就是如此了。現在一切都處在混沌期，楊小姐的婚事和封號也沒有塵埃落定，就是最有可能有變數發生的時候，稍稍掉以輕心，就會萬劫不復。
武明空定了定神，想起楊小姐今日去公主府的積極，忍不住笑道︰「想必楊小姐也有選秀的想法，不然為何那般熱衷見公主？」壁儀微微一笑，轉身替武明空倒杯茶水來潤嗓子，「正是如此，不過看公主的態度，似乎不大喜歡楊小姐。」
「壁儀，看今日公主的反應，你有沒有什麼話要說？」武明空愜意的抿一口茶水，笑吟吟的問壁儀。
壁儀全身如遭電擊一般，竟有些哽咽︰「只有公主，才有權利討厭誰，喜歡誰。」武明空心里不禁一片冰涼，「壁儀，你放心……」
壁儀用袖子擦了擦臉，聲音微微發抖︰「小姐，你的心意，奴婢明白，奴婢不過是一時感傷罷了。」武明空黯然，有些事情，就是心口的一根刺，不踫也會痛不欲生，稍稍觸踫，就會鮮血淋灕。
整整一夜，武明空幾乎沒有合眼，隔壁一直傳來拼命壓抑的哭泣聲。第二日，壁儀侍奉武明空梳洗時，一如既往，笑靨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