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傾城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雲涌(二)

作者 ︰ 子夜妃子

武明空心里咯 一跳,如墜冰窖,大熱天的,周身竟感一片冰涼,聲音里帶了幾分不由自主的顫抖,「你說什麼?」許熙面色焦灼,急急道︰「這個時辰是晉王回宮的時候……」

說罷,急急轉身離開,臨走撂下一句︰「趕緊回去」話音落下時,已在幾米之外了,

武明空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驀地想到李治,心里似鈍刀割肉,生疼生疼,幾乎是下意識的跟了上去。

北門外,曾經那樣美麗的花開滿地的山林,現在已經被一團團紅光籠罩。一瞬間,營中嘩啦嘩啦的響聲震天。猛烈的山風不但掀起五重圍幕,連一座座釘地帳蓬都被刮得搖搖欲墜。不知是什麼東西被風卷了起來, 啪重擊在石上還是樹上,听得人心頭一震。風中還夾雜著細細的石子粒,打在臉上隱隱作疼。

抬頭間,一個大火團就從行營北面灼然爆出,順著風勢撲向帳篷圍幕。天崩地裂般的喊殺聲猝然響徹山谷,嗖嗖雨點隨之瀉落,卻不是來自天空雨雲,而是看不清的多少枝亂箭一齊射向北門。

隱隱的風雷聲過後,暗夜里剎那間涌出如蟻的人潮。無數支火箭如狂風暴雨般射向那些美麗的氈帳。轉瞬間,營地已化為火海,樂園已變成煉獄。

熊熊的大光沖天而起,映紅了半邊天幕。馬兒的嘶鳴和獵狗的狂叫,打破了夜的寧靜。馬群如開閘的洪水傾泄狂涌,四散奔逃。

這原本是預備李世民明日狩獵用的,到如今,已化為一片火海。

武明空看著眼前的景象,一陣心驚,天色太暗,根本尋不到李治的人影,四處望去,卻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月光下,許熙的面容是前所未有的凜厲……

面對著襲來的大火和紛亂箭雨,許熙大聲喝命自己屬下被驚起跑出營帳的左驍衛軍士,拿好弓箭刀槍,到自己分派好的巡邏崗位上去,不得隨便亂竄。看到謀逆者進入自己防衛區域後再出手攻擊,時刻注意莫要傷到自己人……軍營遭夜襲時,最忌諱營中人驚作一團胡**戰,這是常識了,卻不見得人人都能做到。

遠處的喊殺聲快速迫近,听動靜竟是已經突破了最外層的一兩重圍幕。滿營火光,人影幢幢,喝令聲和兵刃交撞聲似是來自四面八方,一時判斷不出謀逆者究竟人數多少實力如何。阿史那社爾緊握刀柄,一面督促下屬張弓列陣,一面派人到前面去打探虛實,匆忙間,一條高喊聲飄入他耳中——

「宮中胡人衛士謀反」

一瞬間,許熙想到了鎮守北門的阿史那社爾,莫非是此人不成?看起來那樣忠誠豪爽的人……

阿史那社爾原為突厥處羅可汗次子,十一歲時,便以智勇聞名于本部,因此拜拓設,在漠北建起牙旗,與頡利可汗的兒子欲谷設分別統治鐵勒、回紇、同羅等部落。阿史那社爾寬松的政策休兵養民,為居官十年未征賦稅。諸首領卻以此鄙視他不會借機自富,阿史那社爾說道︰「部落既豐,于我便足。」諸首領聞此言,大為慚服,對其畏而愛之。後頡利可汗四次用兵,阿史那社爾前去勸阻,但頡利可汗未納。

唐武德九年,六月,李世民發動玄武門事變,殺太子李建成、齊王李元吉,奪取了皇位繼承權。八月初九,李世民即皇帝位。頡利可汗認為李世民剛即帝位,內部矛盾尚未全部解決,統治秩序還未安定,遂與突利可汗合兵20萬,大舉攻唐。此時鐵勒、回紇、薛延陀等部落乘漠北空虛,皆反叛突厥,並在馬獵山擊敗了前去鎮壓的欲谷設。阿史那社爾出兵相助,也被延陀打敗。

貞觀二年,阿史那社爾率眾西走,依附可汗浮圖,發展勢力,以圖自立。貞觀四年,唐太宗發兵滅掉東突厥。此時西突厥內部也是混戰不休,咄陸可汗兄弟相互爭位。阿史那社爾乘機前去詐降,然後引兵突然攻打西突厥,攻佔近一半國土,有十余萬人,自稱都布可汗。

阿史那社爾勢力強大後,仍不忘薛延陀反叛之事,于是對各部落說︰「首為背叛破我國者,延陀之罪也。今我據有西方,大得兵馬,不平延陀而取安樂,是忘先可汗,為不孝也。若天令不捷,死亦無恨。」各部落酋長都勸阻說︰「今新得西方,須留鎮壓。若即棄去,遠擊延陀,只恐葉護子孫必來復國。」

但阿史那社爾一心要復仇,未從此言,親率五萬余騎攻薛延陀于磧北,交戰百余日。時西突厥咥利失可汗立,阿史那社爾的部下苦于長戰不休,便紛紛逃回西突厥,薛延陀縱兵攻擊,阿史那社爾戰敗,敗走高昌國,手下僅剩萬余人。阿史那社爾畏西突厥逼迫,不敢在高昌久居,于是于貞觀九年率眾東行,歸附大唐。貞觀十年正月,阿史那社爾到達長安,被授左騎衛大將軍。其部落被安置于靈州之北,阿史那社爾被留在長安。不久,阿史那社爾娶皇妹南陽長公主,屯兵于皇家苑囿之中。

也正因為這層關系,也為了為萬民做出表率,安撫歸順的突厥族人心,李世民對阿史那社爾甚為器重,就連這次巡行九成宮也命阿史那社爾同許熙一起負責護衛之事。

許熙就想起了與阿史那社爾一起征伐高昌的那個夜晚,阿史那社爾信誓旦旦所說的兄弟之義,許熙自嘲的笑了笑,骨子里浸透了寒冷。

再出手時,已毫不留情,厲聲喝道︰「胡人去第四層帷幕外,漢人在第三層帷幕」此話一出,只見滿營將士紛紛移動,各自警戒的握住手中的刀戟,一瞬不瞬的望著外圍的廝殺。

武明空站在最里層的城樓上,望著許熙有條不紊的指揮戰事,漸漸安靜下來,只是一想到李治深陷敵群,就覺得心口有個地方撕心裂肺的疼痛。

武明空一動不動的凝望他片刻,抽劍出鞘,用連自己都吃驚的速度沖出圍幕外,在大風、烈火和箭雨中,奔向謀逆者來襲的方向。

四重圍幕外是兵荒馬亂混沌凶險的世界,分不清敵我,找不到旗號,每個人都在為了保護自己而揮刀砍殺,卻不明白跟自己對戰的是叛徒還是友軍。金鐵交擊,喊殺喧天,大風雷動,武明空在人堆中閃避奔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李治,李治,你在哪里?

此念頭一出,武明空暗自驚覺。為什麼,為什麼我這麼在乎李治的生死?之前的種種往事,霎時之間如電光石火般在心頭一閃而過。

我為什麼總愛與他頂嘴,為什麼總暗暗盼著與他相見,為什麼因為他的一句無心之言忽喜忽悲。我又為什麼會因為他的一個邀約欣喜不已?

一切的一切,只是因為,我念著他,想著他啊。

我這麼放不下他,無非是因為,我愛著他。

便在這千軍萬馬廝殺相撲的戰陣之中,武明空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心事,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再抬頭時,眼中已是一片寒意。

緊緊攥住手中的長劍,青絲隨風飄舞,心生魔障,毫不留情地揮刀砍斫,也不知是嵌入了誰的身體,踢開了誰的殘肢,死傷無數。

這一刻,武明空仿若嗜血的煞星。或許,殺過人的女人,便不再是女人了。

連武明空自己也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這樣肆意的殺人如麻,沒有絲毫猶豫。

或許是這麼多年歲以來,已經發生了太多太多的改變。今日的武明空,已不再是昔日的武明空了。

武明空一腳將一個胡人衛士從馬上踹下,飛身上馬,足踩馬鐙,單手持韁,高高直起身子,舉目遠眺。可是無論怎麼搜索,卻始終不見李治的身影。武明空雙目眩暈,一口氣險些緩不上來。

武明空嘶聲大呼李治的名字,只覺眼前天旋地轉,滿營火焰繞著她狂舞不休。背心已被汗水浸濕,心中前所未有的恐慌,難道歷史在此出現了偏轉不成?

難道,難道,李治不是未來的唐高宗?

武明空不住安慰自己,不會的,不會的,歷史就是歷史,不會發生改變的,雙手微微顫抖,還是泄露了心底的恐慌。

咻的一聲,一支利箭擦著武明空的頭頂飛過,若非她及時俯,恐怕這支箭就會刺穿她的咽喉。「 ——」武明空胯下的馬匹身中一箭,箭翎微顫,殷紅的鮮血順著傷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馬兒受驚,硬生生將武明空從馬背上摔落下來,嘶鳴著跑遠,武明空心有余悸,再不敢胡思亂想,只一心一意與敵對峙。

「快走」許熙托起他的胳膊,揮舞著手中的鋼刀,替她擋開迎面射來的亂箭。他所率領的兵將擋在前面,井然有序地擺開陣勢,奮勇廝殺。

「明空,快上馬」許熙的語氣是不容置疑的,他讓出自己的坐騎,硬托著武明空往馬鞍上爬。

武明空看著有如從天降臨的許熙,神魂俱飛,自己,到底還是拖累了許熙……

咳咳,下一章可能有肉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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