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掠過荒原,發出低沉的嗚咽,仿佛戰死的亡魂們在哭訴怒吼。鉛灰色的天空下,是一片猶如地獄修羅場般的大地。
漫天飛舞的箭矢,寒光交錯的金戈,震天的廝殺聲中,一蓬蓬血花在空中騰起,將白茫茫的大地染成了紅色。
他騎著戰馬,手持黃金戰槍,在亂軍中沖鋒陷陣,有若無人之境。戰槍飛舞,快似閃電,翩若蛟龍,騰飛著金色的火焰,所到之處,血花四濺,人仰馬翻。頭盔下那張英俊的臉冷酷無情,冰藍色的眼眸已被血腥的殺戮映成血色。
然而此時,一陣冰至骨髓的寒意忽然襲上心頭,緊接著是一陣穿心而過的劇痛,氣血瞬間凝滯,再也抬不起手中戰槍,一個眩暈,他栽落下馬,只听見周圍響起了一片驚恐嘈雜聲。
眼前的景象變得模糊起來,暗影流動,耳邊是尖銳的風聲、斗氣的呼嘯和激烈的打斗聲。他竭力睜開眼楮,只見他的親兵盡數倒下,塞維尼從幽暗的山林中顯身,他獰笑著,眼中迸射出殘忍嗜血的光︰「能夠親自折斷獅子高傲的頭顱是一件多麼令人興奮的事情,即使只是一匹受傷中毒的獅子!」
賽維尼手中徒然出現一把巨大的冰斧,閃著奪命的寒光,以風雷之勢,向他迎頭砍下!
……
莫辰眼中厲光四射,猛然從水中坐起,才發現這是一場夢魘。夢中的場景如此真實,胸中的憤怒激涌澎湃,他緊握住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乳白色的溫泉水中沁出一絲淡淡的血色。
許久,他愴然長嘆一聲,神色蒼涼茫然。此時他正坐在女孩所說的溫泉里療傷,日頭已經西斜,夕陽給這座美麗的小島披上了一層柔和的金紗,四周是一片靜謐,可以听到小鳥的清脆鳴啾,還有幾只彩蝶在花叢中翩翩起舞。
景色是如此美好,而他的生命卻不足三天。他低頭檢查自己的傷勢,發現胸月復的傷口已經愈合,斷裂的肋骨也已復原,只是體內的陰毒仍在。在黃金斗氣的壓制下,毒素緩慢而頑固地蔓延著,大概不過三天,就會侵入心肺,徹底奪去他的生機。
他不由慘然一笑,他戎馬一生,征戰沙場,早已有馬革裹尸的覺悟,能夠靜靜地死在這麼美麗的小島上,是上天對他的嘲弄還是補償?
傍晚時分,莫辰依照女孩的話來到相遇地點,發現一個精致的竹籃,里面盛滿食物,還有一件男子長袍。
竹籃上掛著一個亮晶晶、閃爍著瑰麗光芒的東西,莫辰試著伸出手觸模,在手指接觸的瞬間,光芒退去,呈現出一張粉色的卡片,上面寫著︰
歡迎乘坐「夢里號」,請攜帶本船票于指定時間、指定地點乘船。注意︰本船票是您登船的唯一憑證,請妥善保管,如發生丟失被盜,概不負責。
航程︰櫻珞島至伊利亞煙霞港
登船時間︰日落時分
航行時間︰不詳。請咨詢船長
他將這張奇怪的船票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通過這張船票,他了解到︰自己所處的島叫櫻珞島,乘坐一只叫「夢里號」的船,可以到達伊利亞煙霞港。
伊利亞,僅僅這個名字就讓他無法平靜。伊利亞屬于中土大國藍雅,由赫連家族統治。已故前任伊利亞大公英諾森•赫連被譽為「戰神」,他麾下的伊利亞軍團是大陸三十年來戰功最為顯赫的軍團。
而伊利亞軍團正是莫辰最強勁的對手!
莫辰壓抑住心中的激蕩,在頭腦中回憶伊利亞的地理位置︰伊利亞位于藍雅東南邊境,是大陸上人類居住地的最東南端。他心頭一震︰莫非眼前這湖就是傳說中的人類禁地「永恆之湖」?
據史書記載,神跡時代末期,迦倫帝國最宏偉的神殿——永恆神殿發生了異常天象,山崩地裂、火山爆發,神殿被毀。神殿所處的永恆山塌陷,形成一個巨大的湖泊,這就是永恆之湖。永恆之湖的東北方向是末日山脈,西面人類的疆土,南面是精靈的王國。
傳說中永恆之湖是一個巨大的空間迷陣,如果沒有領航人,人類一旦進入,將永遠迷失方向。
就在莫辰看著船票認真思考時,不遠處的陰影里一雙貪婪的眼楮正死死地盯著他手中的船票。
莫辰輕輕嘆了口氣,就算這張船票能帶他離開永恆之湖,又有什麼用呢?不過三天的余命,他能夠回去嗎?
夕陽中暗影浮動,一陣陰風掃過,吹起了放在竹籃里的船票。莫辰急忙伸手去接,卻有一道黑影搶先抓過船票。
莫辰當即手指一彈,發出一道金色斗氣,擊向正欲逃走的黑影,那黑影瞬即跌倒在地。
「你是什麼東西?」莫辰走近黑影,奪回船票,冷聲喝問。一團金色的斗氣火焰在右掌中噴薄燃燒,只需一揮手,就可將黑影擊得煙飛灰滅。
「大人饒命!」黑影趴在地上,大聲求饒︰「小的是這湖里的魂靈。」
莫辰仔細觀察黑影,它的身體輕靈,在晚風中輕輕飄忽。雖然看不清面目,但從它那顫抖的聲音听來,好像是處于極度恐懼中。
「魂靈?」莫辰問道︰「你曾經是人類?」
「是的。」魂靈戰戰兢兢地回答︰「小的是西陸人,三百年前來永恆之湖探險尋寶,結果迷失方向,遇到風浪,死在了湖里。」
「為什麼要偷我的船票?」
「因為小的想離開永恆之湖。」魂靈看見莫辰流露出不解的神情,忙解釋說︰「死在永恆之湖的魂靈無法前往異界、轉世投胎。小的在永恆之湖漂泊了三百年,實在無法忍受這無盡的流浪和虛無,希望能返回人類的疆土,前往異界轉世投胎。」
莫辰緊緊盯著魂靈,夕陽沉入湖中,天色暗了下來。隨著霞光的黯淡,魂靈漸漸清晰起來,變成一個半透明的人影,隱約可以分辨出是個三十多歲的男子。
看著這張飽經風霜、誠惶誠恐的臉,莫辰確定魂靈沒有說謊,他的神色漸漸放緩,收回了掌心的斗氣火焰。
「你知道這張船票的來歷?」
「嗯。」魂靈點點頭︰「離開永恆之湖的唯一途徑就是乘坐‘夢里號’,該船每月1日從精靈棲息地出發,橫穿永恆之湖,到達伊利亞,再從伊利亞返航。‘夢里號’的船票只售給精靈和永恆之湖的居民,其他人是無法得到的。」
「永恆之湖的居民?」莫辰問道︰「這附近住著什麼人嗎?」。
魂靈的臉上浮現了一絲恐懼,它張望四周一番,壓低聲音說︰「這湖里有一座島叫浮間島,住著一個叫梅琳的女巫,她專門收集漂泊在永恆之湖的魂靈,進行黑暗魔法實驗,非常非常可怕。」說著魂靈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
莫辰心思一動,想起白天遇到的那個女孩,不由問道︰「梅琳身邊是不是有個很年輕很美麗的女孩?」
「很年輕,很美麗?」魂靈想了一下︰「你說的應該是伊菲吧!」
「伊菲?」莫辰在心中默默重復這個名字。
「她和梅琳住在一起,比梅琳還要可怕!」魂靈顫抖著說,不自覺地縮起了腦袋。
「是麼?」莫辰明顯不相信,他仔細觀察魂靈片刻,忽然高聲喝道︰「老實交待,你為什麼那麼懼怕她?」
魂靈接觸到莫辰那凌厲的目光,嚇了一跳,它帶著哭音說︰「我,我曾經被梅琳抓去做實驗,結果被伊菲看中。她從梅琳那里要來我,用我做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實驗。她讓我在月光下跳舞,說想看世上最輕盈的舞蹈;讓我背負重物,說想知道魂靈的負重能力;又在我身上施加各種光系魔法,說想知道魂靈最懼怕那種光;最近她又異想天開,說要把魂靈轉化為光明體質。我實在被她折磨得無法忍受,所以今天趁她外出之際偷偷逃走。」
听著魂靈的敘述,想起女孩眼中那靈動飛揚的神采,莫辰不由微微一笑,繼續問道︰「她和梅琳是什麼關系?」
「我也不清楚。」魂靈搖了搖頭︰「伊菲不是永恆之湖的居民,據說她是大陸的人類,每年都會來浮間島住一陣子。」
難道伊菲是跟隨梅琳學習黑暗魔法的人類女孩?莫辰暗暗猜測。這個女孩真是精靈古怪,明明想要他的靈魂,卻又送他一張離開永恆之湖的船票。回想起她離開時的那番話,莫辰心中浮起淡淡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