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渡過彩虹橋,走入金色流雲掩映中的天空之城,映入眼簾的是一座高大巍峨的神殿。
整座神殿由白色純淨的大理石砌成,頂端尖塔雲霧繚繞,不知其高,其間雲影重重,與映照在金色霞光中的正殿主體,形成明暗分明的兩極,冥冥中仿佛在預示著什麼。
數十根飾有浮花雕塑的粗大圓柱排列在正門兩側,形成一個弧形拱廊。神殿正門前的台階高大寬闊,長長的大理石階兩側豎立著一座座雕塑,準確的說,是雕塑的殘骸。十二座刻著精美花紋的白玉底座上沒有一座完整的雕塑,有些殘破不堪,還有些只剩下光禿禿的底座。
四周靜寂空曠,只有流雲霞光在緩慢地變幻流動著,空氣潮濕凝重,彌散著蒼涼恆古的氣息。這里,時間仿佛不曾流動,空間已然忘記存在。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毀于終結日的永恆神殿?」伊菲喃喃地說,眼中閃著難以置信的光。
莫辰神色凝重,沉默地登上台階,向神殿正門走去,伊菲緊跟其後。
兩人爬上高高的台階,佇立在神殿正門前,凝目觀望。這是一座黃金之門,左右兩扇門扉上分有許多方格,雕刻著一幅幅精美的浮雕畫。左扇門上的描述的是至高神創世的傳說,右扇門上描述的是亞歷山大帝在神諭的引導下建立迦倫帝國的故事。
望著這座出現在無數歷史古籍中的黃金之門,莫辰和伊菲再無懷疑,眼前正是迦倫帝國侍奉至高神的永恆神殿。
據史籍記載,永恆神殿始建于迦倫歷元年,那一年,年僅二十七歲的亞歷山大帝奉至高神之諭,在神的使者,十二使徒的幫助下,征服遠東、中土和西陸,統一大陸,建立了一個空前龐大的帝國——迦倫帝國。為了感謝至高神和十二使徒,亞歷山大帝在大陸東側的永恆山上,修建了一座世上最宏偉的神殿——永恆神殿。
迦倫帝國是一個政教合一的國家,確立信奉至高神的聖天教為國教,在帝國境內建立起無數聖堂,形成一個個教區,十二使徒之首的大使徒聖索羅亞設立了黑斯廷主教,即教皇,教皇對整個聖天教會擁有最高權威。聖索羅亞在擔任了三十年的教皇後,決定退隱,他住進永恆神殿,專心侍奉至高神。
迦倫歷221年,迦倫帝國內部矛盾沖突嚴重,爆發了大規模的反抗運動。反對皇帝的勢力集結大軍,打敗了帝國的軍隊,圍攻黑斯廷,迦倫帝國危在旦夕。
反抗軍進攻黑斯廷之夜,很多人都認為迦倫帝國將由此結束,然而從天而降的聖光改變了戰局。十二使徒突現黑斯廷,以天神之威大敗反抗軍,拯救了亞歷山大創建的帝國。
從此人們徹底相信,迦倫帝國是受至高神庇護的國家,十二使徒是帝國的保護者。只要永恆神殿的聖光不滅,迦倫帝國將永遠存在。
然而,迦倫歷311年之夜,一場異變降臨永恆神殿。
據傳,那一夜,永恆神殿被血色雲團籠罩,千萬縷淡青色的光線從血雲中透出,形成無比詭異的天象。接著發生了大地震,山崩地裂中,永恆神殿所在的高山轟然塌陷,大量的水從地底噴涌而出,淹沒了方圓數百里,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湖泊,這就是永恆之湖。
就在那一夜,迦倫大陸的所有聖堂里的祭壇前的聖光一齊消失,迦倫帝國分崩離析,神跡時代結束,人類社會從此進入四分五裂、戰亂不休的戰國時代。
緩緩推開黃金之門,兩人小心翼翼地走進神殿。神殿里幽暗寂靜,沒有人影。高聳的拱頂透進微弱的天光,照在空寂廣曠的大殿上。
大殿縱深幾百米,地上鋪著大理石,兩側是一排排雕飾精美的廊柱。廊柱隔出一個個拱頂小廳,每個小廳里都設有祭台,祭台前或掛著巨幅油畫,或擺設著高大的雕塑。
伊菲一邊走,一邊仔細地觀察著四周,而莫辰一進入神殿就立即被大殿盡頭的主祭壇所吸引。
十二支雕刻著天使塑像的黃金燭台整齊地排列在祭壇上,祭壇的中心,是一座瓖嵌著寶石、用黃金雕成的聖光台,它象征著至高神的榮耀,卻已光輝不再。
莫辰專注地凝望著聖光台,聖光已經消失五百多年,聖光台上黯淡寂寥,歷史的滄桑、無盡的感慨涌上心頭。
他長嘆一聲,深深閉上了眼楮,當他再次睜開雙目時,發現聖光台上出現了一團光影,不,準確地說,是一白一黑的兩團光影在纏繞流動。
他心中一驚,此時,一股強大的黑暗氣息向他涌來,他來不及出聲警告伊菲,就被籠罩在其中,光線頓時消失,空間變得悠遠,周身是一片深沉的黑暗。
靈魂深處涌起了巨大的壓迫感,一股無窮無盡的威壓作用于靈魂之上,無跡可尋,無處可逃。一道道精神沖擊在意識之海炸裂,一幅幅回憶畫面在腦海中回放閃現,憤怒,痛苦,瘋狂,悔恨,絕望,悲痛,種種強烈的情緒如驚濤巨浪般拍打著他的心靈,幾乎要吞噬他的靈魂,浸沒他的理智。
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即將崩潰,然而高傲的天性決不允許他屈服于任何威壓。他集聚精神力,竭力對抗,如同怒濤中的一只小船,在精神風暴中苦苦掙扎。
決不放棄,誓不低頭!他悶哼一聲,一絲鮮血從嘴角溢出。
「哈哈哈!」此時,一陣沙啞猖狂的笑聲在他的意識深處響起。
「我等了五百年,總算等到了一顆足夠強大的靈魂!」那沙啞的聲音止住笑聲,用傲慢的語氣叫出他的名字︰「奧斯頓帝國的第三皇子,莫辰•奧洛林,你是何等的幸運,能夠來到我的面前。」
「你是誰?」莫辰感到壓力頓減,他穩住心緒,冷靜地問道。
「我是阿爾法,我是歐米迦,我是昔在,今在,無所不在的上帝。」那聲音狂妄地回答,他繼續說︰「只要你肯拜我,我會讓你成為這個世上最強大的存在,至高的權力,人世的榮華,一切都是你的。」
這就是傳說中的魔鬼誘惑嗎?莫辰悄然冷笑,問道︰「代價呢?」
「你的靈魂。」聲音回答,「交出你的靈魂,成為我的僕人,我會讓你得到一切,包括生命。」
生命。對身中劇毒、不足兩天余命的莫辰來說,還有什麼比生命更渴求的東西嗎?
然而,他搖了搖頭,傲然拒絕︰「我不會做任何人的僕人,即使是神。再說,」他微微一笑︰「我已經把靈魂奉獻給別人了。」
「是元素之心的主人嗎?」。那聲音陰冷地說︰「那就殺了她,元素之心早在五百年前就該屬于我!」
那聲音剛落,黑暗頓時消失,莫辰發現自己仍然身處主祭壇之前,伊菲站在不遠處的一幅壁畫前,似在出神,她的周身籠罩著一層潔白的聖輝。
「伊菲!」他出聲叫她。然而此時一股強大的精神風暴襲卷過他的身心,他的雙眼驀然泛出血色光芒,飛身而起,揮動右手,泛著金色斗氣的掌風向伊菲迎頭劈去!
伊菲听到他的呼喚,轉過頭來看他,她的神色柔和,帶著淡淡的笑容。
莫辰猛然驚覺,如夢初醒,他想撤掌,卻身不由己,只得眼睜睜地看著這勢如雷霆的一掌向少女逼近,他清楚地看見她烏黑的長發在掌風中飄散,她眼中閃過不敢相信的光芒!
「不要!」莫辰的靈魂深處發出一聲悲吼,一股澎湃的力量猛地爆發出來,掙月兌了黑暗力量的束縛。
然而一切都為時已晚,他的攻擊已到少女面前,只听轟然一聲巨響,一片耀眼的光芒在眼前閃現,萬道白光沖入腦海,意識為之空白,魂魄不知何處……
不知道過了多久,莫辰終于醒來,他勉力睜開眼,看見一片璀璨的星空。空氣中彌散著熟悉的幽香,是櫻花和青草的味道,這里好像是櫻珞島,莫辰清醒過來,伊菲呢,她怎麼樣?他傷害到她了嗎?
他掙扎著想抬起身來,卻發現自己虛弱得連手指都動彈不得。毒素已經侵入他的心脈,他的生命已經到了最後時刻。他疲憊地閉上了眼楮,心中泛起了深切的悲哀和無盡的悔恨。
一滴晶瑩的水珠輕輕滴落下來,落在他干渴的唇上,緩緩滲入唇間。明明是漫天繁星,怎麼會下起雨來呢?他奇怪地想。這時,他的舌尖品到了一絲苦澀的味道。
這不是雨滴,他睜開眼,看見一雙比星光還要璀璨的淚眼。
他心頭一松,感到無比慰藉。他這才意識到,彌留之際,他心中最牽掛的,不是鴻圖霸業,不是大仇未報,而是少女的安危。
他動了動嘴唇,想說些什麼,卻發不出一個音。他努力揚起唇角,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他緩緩閉上了眼楮,內心從不曾像此刻這樣從容寧靜。他少時從軍,十年軍旅,縱橫沙場,征戰南北,短暫的一生時刻風雲激蕩、處處刀光劍影,然而此刻,在這個不為人知的小島上,在這名剛剛認識的女孩面前,在他人生的最後時刻,他找到了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