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菲,這一次你出使西陸,事關重大,藍雅的危機存亡系于此行。原諒姐姐,除你之外,姐姐實在找不出第二個更適合這個使命的人。」
伊菲凝望著漆黑的海面,深深嘆了口氣。潔西婭,她那美麗驕傲的姐姐竟然會說出「原諒」這個詞,她還有什麼理由可以拒絕呢?
出發之前,伊菲仔細查閱了西陸資料,發現西陸的政治格局比想象中還要復雜。
西陸的政治體系是城邦聯盟制,由二十八個城邦組成。各城邦內政自主,外交和軍事服從聯邦議會。表面上入盟各城邦地位平等,但實際上操縱聯邦議會的是實力最強的五大城邦。
西陸第一大城邦底比斯,商貿繁榮,城主黛麗絲是一位頗具傳奇色彩的女子,十年前她繼承了丈夫的城主之位,將反對她的丈夫前妻的兒子誅殺殆盡,以鐵腕統治著底比斯城。她和海旭關系非同尋常,據傳她是海旭的情人之一。
第二大城邦孟菲斯,佣兵業發達,現任城主的佷子蒼霖率領孟菲斯佣兵團在縱橫商會的麾下效力。
第三大城邦納克爾和第四大城邦科林斯據傳和黑斯廷關系非淺,是西陸的黑斯廷派。伊菲終于明白為何藍雅派出的結盟使者都無功而返了,有納克爾和科林斯的強烈反對,想在聯邦議會上通過援助藍雅的法案,難如登天。
至于第五大城邦巴克蘭,伊菲不由搖頭嘆息,兩年前上任城主去世後,其繼承人也突然失蹤,城邦陷入混亂,勢力一落千丈。
伊菲決定先去巴克蘭,然後取道科林斯去聯邦議會的所在地——底比斯。她想先實地了解一下西陸的情況,再做打算。
可是她又能有什麼打算呢?伊菲趴在船舷上,雙手深深地插入兩鬢的秀發,陷入苦惱中。一目了然,西陸政局是縱橫商會和黑斯廷的博弈,按理說和藍雅結盟對抗黑斯廷符合縱橫商會的根本利益,但是海旭,她實在看不透這個人,猜不出他到底在打什麼主意。一想起海旭這匹惡狼正等著自己送上門去,伊菲不由頭大起來,她甚至有種想跳進大海,潛逃回伊利亞的沖動。
「又在煩惱了?」耳邊傳來星野的聲音。
「嗯。」伊菲點點頭,長嘆一聲︰「這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沒有縱橫商會的支持,就不可能在聯邦議會上壓制住黑斯廷勢力、說服西陸援助藍雅。但是你知道,我是絕不會向海旭屈服的。」
星野伸手幫她攏了攏弄亂的長發,溫和地說︰「有星野在,不會讓海旭傷害到小小姐的。」
「嗯。」伊菲點點頭,抬頭仰望浩瀚的星空︰「我知道此行艱難,但不管怎樣總要嘗試一下,不嘗試又怎麼知道一定不會成功呢?」
「小小姐能這麼想,是最好不過的了。世間的盛衰成敗,不過是過眼雲煙,任何時候,只要遵照自己的心去做就行了。」星野的聲音淡然柔和。
「謝謝你,星野,你總是這樣,鼓勵我,給我指引。有你在身邊,我想我永遠都不會迷茫。」伊菲由衷地說,她的心情清爽了許多。
星野微微一笑,眼中流溢著溫柔的光。
就在此時,遠處傳來一陣哄笑聲,伊菲不由好奇心起,拉著星野一起去看究竟。兩人繞過船樓,只見船尾的底層甲板上聚集了一大群水手,圍成一個圈正起哄著什麼。伊菲站在高處往圈里一看,好奇的神情瞬間變了顏色。
人群的中心,幾個醉醺醺的水手正在把一個女孩推來攘去,那女孩身形瘦弱,驚恐顫抖,被圈在一群粗魯的男人中間,猶如一只掉進了狼群的柔弱羔羊。一個光著膀子的大漢一把拽住女孩的頭發,舉起酒壺,將酒強行灌入女孩口中。女孩被嗆得呼吸困難,兩眼翻白,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下來,非但沒有引起憐憫,反而更加激發了施暴者的殘忍。
「小妮子,看起來細皮女敕肉的,讓爺好好看看。」大漢婬笑著,粗糙的大手抓住女孩的領口,狠狠一扯,只听「嗤拉」一聲響,女孩雪白的肩頭暴露在空氣中,引來一片貪婪的目光和的笑聲。
一股無法言喻的嫌惡和憤怒沖上伊菲的心頭,她出身高貴,何曾見過如此丑陋不堪的場面。她揚手取出魔杖,正準備親自動手,卻見一個黑影率先沖進了人群。
「砰——」正在施暴的大漢忽然間橫飛出去,仿佛有一股極大的力道頂住他的月復部,他的身體彎曲成一個奇異的弓形,向後飛出,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然後重重墜入大海,擊起一大片白色的水花。
一個黑衣騎士傲然站立在場中,他一手接住女孩,另一手緩緩收拳,冰冷的目光掃視全場。
居然是蘭特!伊菲不由驚奇,蘭特一向大大咧咧,沒想到還有見義勇為的一面。
「我們也下去吧。」伊菲對星野說,星野點點頭,攬住伊菲的腰,輕輕縱身,帶著她飄然躍入人群中心。
見到伊菲和星野出現,蘭特有些意外,伊菲沖他輕輕點頭,表示贊許。
「弟兄們,操家伙上!」一個大漢率先反應過來,殺氣騰騰大喝一聲,操起一把斧頭就向蘭特劈頭砍來。斧頭閃著寒光,來勢雖然凶猛,但對蘭特這個八級騎士來說,根本就不在話下。只見他輕輕一閃,看似隨意地揮手,卻一把扣住大漢握著斧頭的手腕,隨著一聲清脆的喀嚓聲,大漢的手腕已被折斷。
「媽呀!」大漢發出殺豬般的慘叫,痛苦地癱倒在地,另外幾個正準備上的同伙被嚇得止住腳步,面面相覷,眼中流露出恐懼。
伊菲微微冷笑,這些敗類,在弱者面前極盡所能逞凶行暴,而在真正的強者面前,卻如同老鼠見了貓一般,懦弱不堪。
「誰在這里鬧事?」一個銅鑼般的聲音響起,人群自動避讓出一條道,只見一個身材高大、形如雷塔的男子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見到此人,眾水手臉上都流露出畏懼之色。
「稟報船長,老三被他們打下海了!」一個看起來像是個小頭目的水手惶恐不安地向那男子報告。
船長冷冷哼了一聲,面色不善地望向蘭特,正準備發難,卻瞅見了站在一旁暗影處的伊菲和星野,他先是一愣,烏雲密布的黑臉頓時間雲開霧散,露出燦爛的陽光︰「伊菲小姐怎麼也在這里啊?」
船長並不知伊菲的真實身份,但上面有人特地囑咐他要好生招待,不可怠慢。眼見伊菲氣度非凡,他隱隱猜到這一定是位大人物,所以態度分外殷勤。
伊菲走出一步,站在燈光明亮處,冷冷掃視過船長︰「這些水手公然侮辱一個弱女子,我看不慣,想替你約束一下手下。」
船長臉色白了一下,他瞟了一眼仍在瑟瑟發抖的女孩,回過頭一把抓住一個水手的領子,凶巴巴地喝問︰「這是怎麼回事?」
「稟、稟報船長。」那水手戰栗著說︰「弟兄們在艙底發現那丫頭,她,她是偷偷跑上船的,沒準是海盜的內應。」
船長揚起一腳把那水手踹開,他轉過身,滿臉堆笑地對伊菲說︰「原來是個偷上船的,按照規矩,一旦發現這類人,都是扔進海里的,生怕他們和海盜有什麼勾結。」
眼見船長的表情一會雷電交織,一會風和日麗,伊菲不由暗暗稱奇,他不去做演員,真是可惜了。
伊菲走到女孩身邊,輕輕撩起女孩凌亂的長發,昏黃的燈光下,是一張布滿淚痕的臉,她容顏清秀,臉頰消瘦,清亮的眸子盛滿淚光,似是惶恐不安,但仔細看去,卻又透著極深極哀的淒愴幽痛。
伊菲的心弦不由一顫,明明是一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女孩,眼神為何如此悲戚,如此滄桑?
「你為什麼要偷偷上船?」伊菲柔聲詢問。
「我想回西陸。」女孩低泣著回答︰「我沒有錢買票,但我想回去,我真的和海盜沒有關系。」
「她說了她和海盜沒有關系。」伊菲轉過身來,凜然的目光掃過眾人︰「我相信她。她的船錢由我來付,從現在起,她在我的保護之下,誰也不許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