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精靈花 第三章 星河欲轉千帆舞 第四節 敵國的宴會

作者 ︰ 夕留

新年的天空飄著小雪,伊菲站在廊下,探出身子,伸出縴縴玉手,看著潔白的雪花緩緩落入手心,轉瞬化成晶瑩的水滴。

伊利亞是否也在下雪呢?伊菲憂郁地想。

一件溫暖的雪裘披風披在了她身上,轉過頭,迎著莫辰無限憐愛的目光,她楚楚可憐地問︰「真的非去不可嗎?」。

「非去不可。」莫辰堅定地說,他一把握住伊菲的手︰「我知道,以你的身份面對奧斯頓朝臣會很尷尬,但是你將成為我的妻子,奧斯頓的未來皇後,你必須鼓起勇氣面對你的臣子。」

迎著莫辰不容置否的堅定目光,伊菲只得點點頭。

莫辰乘坐的馬車剛在宴會大廳前停下,立刻有一群侍臣迎了上來。莫辰跳下馬車,然後轉身扶伊菲下車,那小心翼翼的樣子像是在呵護一件珍寶,看得前來迎接的眾人驚奇不已,他們從沒見過莫辰攜帶女眷出席宴會,也是第一次看到皇儲冰山外表下柔情的一面。

一名內侍官迎上來,在莫辰耳邊低語,聲音雖輕,依然有只言片語飄到伊菲耳中︰「……陛下……出席……」

莫辰微微皺眉,眼中閃過一絲憂慮。伊菲冰雪聰明,已經猜到,定是臥病的斐南迪也來參加宴會,莫辰擔心自己遭到非難,所以不安。

她輕輕拉了拉莫辰的衣袖,微笑著說︰「丑媳婦總是要見公婆,拜見你的父親,是我應該做的。」

莫辰流露出驚訝之色,只見伊菲神色淡然,都已經到門口了,難道還折回去?該來的總會來,她既然下定決心克服一切困難守在莫辰身邊,那麼即使是刀山火海,她也要闖一闖。

大陸各國風俗各異,但新年這一天卻是相似的,少不了各種慶祝宴會。伊利亞大公府每年都要舉行盛大舞會,新年前幾天,老總管會指揮僕人把院子里的雪打掃得干干淨淨,伊菲則帶著侍女們在松柏上掛上亮晶晶的吊飾彩燈。星野會帶著侍衛隊的騎士們來幫忙,侍女們會趁此機會挑選舞伴。除夕之夜,整座大公府都籠罩在一片朦朧的霓彩燈光中,賓客雲集,歡聲笑語。歡快的舞曲奏起,旋轉的舞裙在金色的大廳里飛揚,她會盡情歡樂,跳舞到天明。

伊菲進入奧斯頓王宮的宴會大廳時,眼前的景象令她吃驚。第一感覺是浩瀚,第二感覺是嘈雜。她從沒見過如此深廣的大廳,一排排巨大的石柱撐起高大的穹頂,向內延伸,幾乎看不到盡頭。中央大理石通道兩側,無數長條形餐桌首尾相連,猶如兩條長蛇。無數人圍坐在餐桌前,桌上堆滿金杯銀盞,盛滿美酒佳肴。一盞盞枝狀水晶吊燈垂下,浩若繁星,將粗獷的石頭大廳輝映的金碧輝煌。

宴會還未正式開始,大廳里已是人聲鼎沸,喧鬧嘈雜。這個建立才不過一百年的新興帝國的貴族武士們還未完全學會中土貴族的優雅禮儀,他們大聲喧嘩,一邊卷起袖口高舉著掠奪而來的奢華酒杯,一邊大聲爭執著誰的軍功顯赫,誰割下的人頭多。

看到莫辰和伊菲出現在大廳門口時,座位靠近門口、地位稍低的軍官首先安靜下來,他們中有人曾參加過黑斯廷入侵藍雅的戰爭,所以認得伊菲。迎著他們難以置信的目光,伊菲挽著莫辰的胳膊,昂首挺胸,不疾不緩地向大廳深處走去。

喧嘩的大廳次第安靜下來,數千道目光越過莫辰,集中在了伊菲身上。她是誰?為什麼會走在皇儲身邊?嗡嗡的私語聲響起,認得伊菲的人低聲向周圍人介紹,得知她的身份後,人們的目光更加驚奇了。

伊菲輕移蓮步,目不斜視,她能夠清楚地感受到人們投來的各色目光,這其中交織著驚訝和敵意,鄙視和疑惑,還有無法掩飾的驚艷。嘴角微揚,勾出完美的微笑,眼楮注視前方,流轉著清澈的光輝。大廳盡頭是敵國的皇帝,四周是仇視的人群,她心中卻無半點懼意。支撐她的並非是身旁莫辰的胳膊,而是她伊蓮菲爾與生俱來的驕傲和經歷風雨磨練的心志。

她曾在異國他鄉發表演講,令數萬民眾為她瘋狂;曾登上點兵台為大軍壯行,激勵千萬將士;還曾在朝堂之上指點江山、揮斥方遒,掌握蒼生命運。所以,在眼前這個充斥著冰冷敵意和沉重壓迫感的大廳,她無所畏懼,也無需畏懼。

大廳盡頭是一座高台,帝國的皇帝斐南迪坐在寶座上,抬起昏花的老眼,嚴厲地審視著伊菲。這只曾經叱 風雲的遠東雄獅,已經被殘廢的雙腿和多年的病痛折磨成了一只垂死的病貓,他蒼老憔悴,寶石皇冠在花白的頭發上不堪重負似地搖搖欲墜,舉著黃金杯盞的干枯手指不停顫抖。

本來斐南迪因健康惡化,已宣布不出席本次宴會的,但宴會開始,他坐著輪椅裹著絨毯在嬪妃侍從的簇擁下突然出現,一時間忙壞了宴會的主管。

畢竟是皇帝,即使是病弱殘軀,也散發著攝人心魄的威嚴。周圍的臣子們見他神色陰沉,一個個噤若寒蟬,要知道皇帝發怒時,牽連幾個倒霉蛋一同砍頭,也是常事。

「兒臣參見父皇。」莫辰躬身向斐南迪行禮,語氣是例行公事般的冷淡。

伊菲知道這對父子感情淡薄,斐南迪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他從未給過他的兒女任何關愛,而是任憑他們自相殘殺,或許他相信只有通過殘酷的競爭才能產生最強的繼承者。

斐南迪的目光落到莫辰身上,神色稍稍緩和︰「莫辰,這就是你從藍雅搶回的女子?眼光不錯,雖然瘦弱了點,倒是個千嬌百媚的小美人。」他語氣狎褻,大笑著問︰「她叫什麼名字?」

一個侍臣附和著笑起來,剛笑了幾聲,忽然發現氣氛不對,一抬頭對上莫辰凌厲的冰眸,嚇得雙腿一軟,差點趴下。

「伊蓮菲爾?赫連。」莫辰強忍著怒氣,冷冰冰地回答,大廳里頓時響起了一陣低低的驚嘆聲。

「伊蓮菲爾?赫連?」斐南迪重復了一遍,「英諾森?赫連的女兒,現任伊利亞大公伊蓮菲爾?」他的聲音陡然慍怒︰「赫連家的女兒居然敢站在我奧斯頓的宴會大廳」

砰的一聲,斐南迪手中金杯重重擲落,猩紅色的酒液傾倒出來,浸紅了雪白的桌布。他蒼白的臉因為激動而泛紅,凶狠的目光逼視伊菲︰「十五年前,我眼睜睜看著你的母親毀滅了我的十萬大軍,看見巨石落下奪去我的雙腿這麼多年,我病魔纏身,猶如廢人,都是因為你的母親,因為伊利亞」

千人大廳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嚇了一跳,莫辰也震驚萬分,顯然沒有預料到斐南迪的反應會如此激烈。他本能地上前一步,護在伊菲面前。

一只縴柔的小手堅決地撥開莫辰,伊菲從他身後走出,走到斐南迪面前。在眾人驚奇不解的目光中,她拾起被斐南迪丟擲在桌的金杯,舉起酒盞,滿滿斟了一杯酒,然後以一種決然慷慨的氣概,遞到斐南迪面前。

「你應該感謝至高神還給你留了一雙手」伊菲的聲音冷靜的出奇︰「而我卻失去了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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