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室門口還站著幾名臣子和隨從,見莫辰震怒的樣子,皆噤若寒蟬。
「席奧」莫辰怒喝一聲,一個衣著華麗的貴族青年戰戰兢兢地出列,他是莫辰的七弟,娶夏琳為妻。
「管好你的妻子若是再敢放肆,你們就不用去藍雅了,都搬到這塔里來住」
「皇兄息怒」席奧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嚇得顫抖不已。
「都下去吧」莫辰冷冷地揮了揮手,「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打擾潔西婭女王。」
待所有人都退下後,莫辰的目光落回潔西婭身上,看見她嘴角噙著冷笑,帶著冷艷高貴的神情。他的目光漸漸深沉起來,眼前女子那如絲的黑發,幽藍的眼眸,和魂牽夢繞的那個人兒如此相似。
神思有一瞬間的恍惚,時光的彼岸,他看見她孤獨地站在漫天細雪中,帶著憂傷轉身離去。心再一次無法遏制地疼痛起來,如果那時他沒有猜疑她,如果他對她再好一些,她是否不會離開,是否會留在他身邊?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去擁抱那個幻影,想懇求她不要離開,他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只要她能留下。此時耳邊傳來潔西婭清冷的聲音︰「如果你是在懷念伊菲,那麼我提醒你,站在你面前的是潔西婭;如果你是想以一個戰勝者的姿態侮辱我,那麼你現在的行為令我鄙視」
莫辰猛然驚醒,手如觸電般收回,一絲脆弱的悲傷閃現過年輕帝王的眼底。眼前的女子不是伊菲,若是伊菲,怎會用如此冰冷不屑的目光看著自己;若是伊菲,他又怎忍心將她囚禁天牢,還要將她送上死路。
「兩天後,你將被送往黑斯廷,接受宗教法庭的審判。」莫辰很快平靜下來,恢復了生殺予奪者的高傲冷漠。
遠東的五月,天氣依然寒冷。暮色漸沉的崎嶇山道上,一個百余號人的車隊正在前行。這是夏琳公主前往藍雅的車隊,同行的還有她丈夫,奧斯頓七親王席奧。
夏琳坐在窗前,神情陰郁地看著窗外,她額上有一道細小的傷疤,是那日被莫辰拋出撞上石頭地板留下的痕跡。
對此,她不敢有半句怨言。三年的流亡生活,已經將她長公主的高傲心性磨平。她寄人籬下,忍辱負重,看奧斯頓人眼色生活了三年,終于得到了夢寐以求的藍雅王冠。當然,她明白自己只是個傀儡女王,這又有什麼關系呢?能夠依附奧斯頓換取和平,對戰敗的藍雅來說,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奧斯頓如今如日中天,皇帝莫辰雄才大略,是帝王中的帝王,早晚會統一整個大陸。
想到這里,她不由抬眼瞟了一眼自己的丈夫,他正坐在對面閉目打盹,藍絲絨禮服上的金線繡獅在微暗的天光中依然很是扎眼。她眼中閃過一絲厭惡,同為兄弟,為什麼相差那麼大呢?席奧簡直就不像是奧洛林家族的人,整個一個紈褲子弟,他在衣飾上花的功夫比自己還多。
她和席奧之間沒有任何感情。她嫁他,是想攀附奧斯頓皇族;他娶她,是奧斯頓征服藍雅的戰略需要。
一陣劇烈的顛簸打斷了夏琳的思緒,坐在對面的席奧被甩出,撞到了她身上。兩人俱是一驚,此時車廂猛地向後傾斜,車外傳來馬受驚的嘶鳴聲,還有車夫的高聲咒罵。砰的一聲,像是有人被重重拋到地上,隨著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駕車的三匹馬同時狂奔起來,車外一片驚慌失措。
夏琳牢牢把住坐椅扶手,以防自己被拋出車廂,席奧則是緊緊貼著地板,抓著椅腳。侍衛們策馬在窗外緊追不舍,馬車竄出主道,沿著傾斜陡峭的山坡,狂奔直下,掀起大片的沙石煙塵。
就在夏琳覺得五髒六腑都要被顛出來的時候,馬車忽然剎車,她和席奧再次重重撞到車壁上。
天暈地轉中,眼前閃過一道藍光,馬車前半部被劈開,陰冷的風襲來,夏琳打了寒顫,清醒了幾分,這才發現身處一片濃重的白霧中。保護馬車的衛兵都不見了,駕車的馬倒在地上,馬脖上流著鮮血,在冰冷的空氣中蒸騰著熱氣。
幾個陌生人站在馬車前,領頭的是一男一女,男子溫潤俊逸,女子美的仿佛不屬于這個塵世。
「你們好,夏琳公主,席奧親王。」女子優雅地打招呼。
「你……你是伊蓮菲爾」席奧遲疑地確認,滿臉不可思議。
「不錯,是我。」見席奧震驚的樣子,伊菲嫣然一笑︰「怎麼,看到我很不高興嗎?」。
「你想做什麼?」夏琳強作鎮靜地詢問。
伊菲沒有回答,而是反手一揮,手中閃現雪亮刀光,刺向夏琳面門夏琳嚇得緊緊閉上了眼楮。
沒有疼痛,也沒有血流出,冰冷的刀鋒貼著她的臉頰,來回摩挲,耳邊響起伊菲輕柔的聲音︰「不用怕,女王陛下,我現在還不準備殺你。」
「你,你到底想做什麼?」夏琳冷汗直流,顫聲詢問。
「我想要我姐姐平安回來。」伊菲瞟了一眼已經嚇得幾乎趴下的席奧,幽幽嘆氣︰「明知道你們兩人加起來,也抵不上我姐姐一根毫毛的價值高,不過,我不喜歡空著手去求人,只好先拿你們做談判籌碼了。」
幾天後。大雨磅礡,整個世界都淹沒在一片白茫茫的雨幕中。
一身簑衣的伊菲有些遲疑地走進這家位于摩丁堡郊外的旅館,見面地點是她指定的,然而時隔三年,昔日繁華喧鬧的大堂如今空無一人,靜寂得猶如荒漠,令她不由懷疑是否走錯了地方。
通道旁整齊地擺放著酒桶,桌椅上也並無灰塵,透過雨霧模糊的玻璃,依稀可見院內的梅樹,如今它長著綠色的葉子,在風雨中顫抖搖擺,伊菲記得上次來時,它映著白雪,盛開著紅梅。
莫辰見她喜歡,親手折下一枝紅梅,插在她的發髻。那時他帶她出宮體驗民情,曾在這家旅館住過一晚。兩人坐在窗前,吃著剛出爐的面包,喝著熱湯,听游吟詩人演奏豎琴,時不時相視一笑。
這是她知道的摩丁堡郊外的唯一地方,所以選擇了這里做再會地點,然而此時她後悔了,空氣中充滿了懷舊的味道,那些甜蜜的往事,如今卻已成為痛苦。
她禁不住後退一步,想逃出門外,想逃避這令人窒息的回憶,此時一個熟悉的聲音低低響起︰「你來了?」
她渾身一顫,整個身體在瞬間僵化,簑衣上的雨珠一滴滴淌在地板上,發出清晰的響聲。她抬眼,看見他站在古老幽暗的樓梯下,靜靜地望著她,蒼冰色的眼眸中閃動著令人心顫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