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時,他們趕到秀容,這個縣城還籠罩在清晨的薄霧中,昭雲駕馬找到了福來客棧,一諾按捺不住緊張地心情跑了進去。
客棧還沒什麼人,掌櫃的站在櫃台後面,伸著懶腰,一諾跑進來,扶住櫃台,著急地問掌櫃︰「掌櫃的,你們這是不是住過一對中年夫婦,京兆府人,兩人都慈眉善目,彬彬有禮。」
掌櫃的先是一愣,然後馬上顯得不耐煩,「我這福來客棧每天進進出出上百號人,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誰?」
「掌櫃的,你好好想一想,昨天還說見過這兩個人嘛!」一諾急得手心出汗。
「什麼昨天,今天的,我不知道你說什麼,你要是打鋪就掏錢,要是打問就外邊去,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掌櫃一臉橫肉不停地抖動。
「掌櫃的~~~」一諾還在懇求,突然昭雲走到他身邊按住她的肩。
「羅掌櫃是嗎?」。昭雲剛在門口問了來栓馬的小兒,他一進門就盯著他,羅掌櫃看著昭雲一身冷峻氣息又帶著幾份霸氣,不免收斂了許多。
「不知羅掌櫃有沒有見過剛才這位姑娘口中的二人。」昭雲的目光帶著一絲懷疑。
「我說了,我客棧進進出出那麼多人,我真的不知道你們說的人!」羅掌櫃無奈地說。
突然,昭雲從懷中掏出兩張畫像,攤在羅掌櫃面前,「昨天是不是有人拿這兩張畫像來問你?」
一諾驚訝地看著昭雲隨身帶著她爹娘的畫像,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隨後又看向羅掌櫃,焦急等待他的回答。
羅掌櫃皺起眉頭盯了一眼畫像,馬上眼神不安起來,他有些心虛地說︰「是有人問過我,你們到底有什麼事?」羅掌櫃警惕地看著昭雲和一諾。
「那你到底有沒有見過畫里的人!」昭雲抬起眉毛,口氣中有責問的味道。
「有~~~,當然有~~~」羅掌櫃突然拖長尾音,加重語氣,和之前的態度截然不同。
「那人呢?去哪了?」一諾急得發慌。
「人去哪我怎麼知道,住了兩天就走了,我又沒問!」羅掌櫃目光閃爍,不敢正視他們。
一諾心情頓時低落,突然,她轉身往客棧樓上跑去,她著急地推開每一扇門,似乎要把整個客棧翻個遍。
羅掌櫃急忙要走出櫃台想去制止一諾,他大聲喊道︰「姑娘、姑娘!」
突然,昭雲擋在他面前,眼露寒光對著羅掌櫃說︰「羅掌櫃,你是不是還有什麼話沒說!」
羅掌櫃打了一個顫,「我沒什麼可說的啊!」
昭雲嘴角噙著一絲冷酷的笑,「你說你這里每天人來人往,能記住的人又有幾個,為什麼偏偏就能記住這畫里的人?」
羅掌櫃表情有些緊張,他揚起肥胖的臉,異常肯定地說︰「當然能記住,只要來我們店里住的人,我都記住啊!」
「哦?」昭雲收起了畫像,「那你給我說說那兩個人長什麼模樣?」
「這個…」羅掌櫃眼見畫像被收起,吭哧得說不上來,「就是…」他還在努力得想。
突然昭雲表情嚴肅起來,琥珀色的眼眸深邃犀利,「你連昨天是不是有人來打听過都不曾記得,又怎麼能記得不知什麼時候出現過的兩個人!」
羅掌櫃被昭雲的氣勢嚇到,猛地張大了嘴,下巴上的肉搖晃著。
「你若是真的知道我們要找的人的下落,羅掌櫃,我這里還有些答謝禮等著送你。可是你要是想混淆視听欺騙我們,你這福來客棧一個客人也別想進來!」
昭雲的眼楮里射出一道凌厲的光,他威嚴的氣勢嚇得羅掌櫃腿軟,樓上一諾正瘋了一樣的推開每一扇房門,引得很多住客都大聲叫罵,羅掌櫃看著這雞飛狗跳的客棧,心情糟糕到極點。
「好,好,好,我就告訴你,我根本就沒見過著畫里的人,或者說就算我見過,我也記不得,幾日前,有兩個人找到我,給我看了畫像,說是要是有人拿著這幅畫來問我,就讓我說我見過!」
昭雲皺起眉頭,他的臉繃得嚇人,羅掌櫃一跺腳,大聲說︰「就是這麼多,給了我那麼些銀子,我只是說句話,為什麼我不干!」
昭雲定定地盯著羅掌櫃,羅掌櫃嚇得吞下口水,一會兒,昭雲從懷中掏出一錠金子放到櫃台上,「那幅畫,還有找你說謊的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尤其是樓上的那位姑娘,知道嗎?」。
「知道,知道!」羅掌櫃貪婪又懼怕的拿起那錠金子揣到懷里,他諂媚地向昭雲說︰「我不會說的,之前那些人可沒您這麼大方,我無意中還听到他們是孟家堡的人呢!」
「這些話是你最後一次說,否則你的死期就到了!」昭雲撂下狠話,轉身向樓上走去,羅掌櫃在他身後嚇得哆嗦,而昭雲心中痛楚萬分。
昭雲在二樓樓梯口踫見垂頭喪氣的一諾。一諾抬起臉看看昭雲,然後她失望地搖搖頭,眼神黯淡無光,昭雲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只能跟著一諾走下樓梯,走出客棧。
一諾走在秀榮的街道,初冬的早晨,陣陣寒風吹起滿城黃土,路上的人都身捂住嘴鼻縮著身子前行,而一諾卻失魂落魄得走著,任黃土吹眯了雙眼。
昭雲牽著旋風跟著一諾,他心中卻糾結著一件可恨又可怕的事,謎團已在昨夜的樹林就已經明了,他答應一諾來秀榮也是進一步驗證這個答案,可是這個答案讓他痛苦,他望向一諾的背影,此刻的她看上去是那麼柔弱,那麼無助,昭雲深深吸了口氣,心中突然填滿愧疚。
出了縣城,一諾走上一處山坡,身後就是秀容,身前是一片遼闊的平原,一諾無聲地站著,看著遠方,昭雲默默走到她身邊。
「我們可以在秀容再找找。」昭雲輕聲說。
一諾搖頭,依然望著遠方,「雲錦的人想必已經找遍了整個秀容了,現在我去找結果還是一樣。」
昭雲看著一諾帶著悲傷的臉龐,心中疼惜,「回孟家堡吧,我再派人找!」
一諾扭頭看著昭雲,寒風把她兩鬢的發絲吹起,「我剛才走在秀容的街道里,我突然在想,比起爹娘,我是幸運的。」
昭雲看著臉色沉靜的一諾,心中一顫。
「爹娘為了保護我,讓我去了東京孟府,而他們獨自四處逃亡;為了幫我找到父母,孟伯伯讓我來到孟家堡,而我的父母卻流浪在這塞北風沙中。可是,一想到這些,我就寢食難安,心如刀絞。」一諾捂住胸口,眼含淚花。
昭雲的心如驚濤拍岸,上下翻騰,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丫頭,在孟家堡受了那麼大的傷害她盡然覺得幸運,昨晚,她差點丟了性命,她竟然覺得幸運,雖然找不到父母她盡然還是覺得幸運。
突然,昭雲伸出手,把一諾抱入懷中!
「我答應你,一定要幫你找到你爹娘!」昭雲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溫柔,一諾的眼淚輕輕地掉了出來,「還有……」昭雲吸了口氣,動情地說︰「我答應你,以後再也不讓你受傷,再也不會!」
一諾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止不住地流下來。那份焦急的心,沉寂下來卻變成沉甸甸的傷悲,她好想她的爹爹,好想她的娘親,她好想大哥和師傅,她好想家……
一諾突然拽住昭雲的手臂,「嗚嗚」得哭出聲來,昭雲心疼得拍著她的後背,一諾哭得更凶了,像是要倒出這麼久以來受得委屈,她狠勁地哭,淚水浸濕了昭雲的衣服,昭雲不停地拍著她的背,一陣陣的揪心。
寒風掃過他們,吹起了衣袍,昭雲還沒辦法開口承認自己之前對一諾的傷害,但他現在願意陪著她一起傷心,一起難過,一起面對將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