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蟬兒平日在何氏面前是極受寵的,這樣的賞賜很是平常,只是今日似乎不同,倒成了那試菜的。
這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對,蘇錦前世看過一個電影,里面給女皇武則天試菜的便是當朝最受皇寵的女官上官婉兒。
此刻的蟬兒也並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只是中規中矩的謝了恩,氣定神閑的細心用了那點心,點頭贊道︰「咸香酥軟,入口即化,餡料鮮香——太後娘娘,蘇掌膳這點心確實好吃得緊呢。」
「哦?那哀家說什麼也得嘗嘗了。」何氏這才將剩下那半塊細嚼慢咽的吃完,又贊了一回蘇錦好手藝。
蘇錦連忙恭謹的謝了,並轉身從沐桃兒手里接過來第二個托盤︰「奴婢還學了一個新式樣——這還是前兩日皇上賞了奴婢一塊西域特使進貢來的糕點,那糕點冰涼涼、甜津津,真是好看又好吃。這兩日奴婢一直在學做、改良,今日敢捧到太後娘娘面前獻丑了。」
「還是跟西域學的?」何氏方才吃了那酥點,更加確信蘇錦的廚藝不是浪得虛名,又听蘇錦這樣鄭重其事的介紹,對這第二盤的東西一下子便重視期待起來。
「正是。」蘇錦應了一聲,便如方才一樣,把托盤雙手捧給何氏駕前的宮婢,再有那宮婢捧到何氏面前,蟬兒幫她打開那黃金扣蓋。
扣蓋打開的一剎那,整個長正殿大廳立刻安靜下來……
安靜到能听見聖慈太後何氏喉嚨滾動的聲音。
蟬兒也愣在那兒,呆呆的看著托盤上的東西,一時之間竟忘了讓宮婢快快拿走。
「哇——」何氏扯過蟬兒的裙擺,忽然大吐特吐起來,蟬兒本來就覺得惡心,現在被何氏吐髒了衣服,更是無言以對,卻不敢躲開,連眉頭都不敢皺一下。
「太後……」蘇錦一臉「驚恐」,「您這是怎麼了?要不要請御醫過來給您瞧瞧?」
何氏根本沒空說話,只把方才吃下的半塊酥餅和午間用的膳食吐了個干干淨淨,中間幾乎是掙扎著抬起頭來,用因嘔吐而漲得通紅的臉對著仍舊傻呆呆的捧著托盤站在她面前的宮婢︰「拿走,還不快拿走」
那宮婢這才醒悟過來,連忙捧著托盤跑了下來,卻因倉促而不小心踩到了裙角,差點摔倒在地上。
蘇錦心中暗爽,正要說話再氣氣何氏,卻听早已沾了一身惡臭的蟬兒訓斥道︰「蘇管事,你敢觸犯天威?你不是說要送糕點嗎,怎麼倒送來了這東西?」
「這是……」
蘇錦張嘴想解釋,何氏那邊已經吐得差不多了,坐直了就要說話——
「皇上駕到——」
殿外忽然傳來傳奏官的呼聲,小狼也緊接著走了進來,正好看見一堆宮婢圍著何氏團團轉的照顧,蘇錦和沐桃兒傻愣愣的立在圈外的場景。
蘇錦看了小狼一眼,立刻福身請安。
小狼則故意做出一副對蘇錦不甚理睬的樣子,關切的對何氏噓寒問暖。
眾人又忙活了一通,何氏才吐無可吐,臉色如紙的坐直了身子,那邊蟬兒連忙紅著眼圈告了退,自去收拾自己的衣裳不提。
「皇上,這蘇管事被你寵得沒邊兒了這是要戲耍哀家嗎?」。何氏的聲音極為虛弱。
小狼作勢轉頭問蘇錦,蘇錦連忙上前解釋︰「求太後、皇上明鑒,奴婢真的沒想到會是這樣,那只是奴婢想學著那西域的做法多做些好吃的,以便好好孝順您吶」
「你到底做了什麼,給朕瞧瞧。」小狼配合著尋找,待一看見那被宮婢端著的「罪魁禍首」,連小狼都差點繃不住,笑出聲來。
那精美的托盤上端著的糕點,看上去像是一坨有一坨的大~便……
連顏色都像極了,是如假包換的棕褐色……
「大膽蘇錦竟敢戲弄太後」小狼連忙板著臉訓斥起蘇錦來。
蘇錦滿臉委屈︰「皇上,這不是前幾日您賞給奴婢的西域冰激凌嗎?當時您還說,讓奴婢好好琢磨琢磨怎麼做,要是能做出一模一樣的來,指定這宮里所有的主子都愛吃……」
「這是那西域特使進獻的冰激凌?冰激凌不是白色的嗎?」。
那東西何氏也吃過,當時還跟身邊的人贊那冰激凌好吃來著——所以,若不是忌憚小狼,此刻听蘇錦說這棕褐色的東西就是冰激凌,何氏直恨不得立刻就撲過去,咬斷蘇錦的骨頭
「奴婢試過白色的,口味也還將就,只是做出來後被人提醒這顏色不好,不宜在宮中出現,才想著配合當朝京都的飲食習慣做個深色的——奴婢之誠心,天地可鑒」
嗯,我的確很誠心……
至于誠心做什麼,請不要跟我糾結……
就這樣,蘇錦那一盤子大~便害得何氏小半個月都食不甘味,蘇錦自己也被小狼罰了「閉門思過」,還鄭重叮囑,不許出門,也不許任何人前去探望。
也因著這個緣由,蘇錦真正的做到的閉門不出,連小廚房和幼膳房有了什麼事兒,都不是第一個通知她了。
這些事兒,沐桃兒是知道的,每日便把听來的消息說給蘇錦听︰「听說這幾日聖慈太後一直食不甘味,皇後娘娘脾氣暴躁,時不常的就跟梓竹發脾氣;倒是孝慈太後日日心情舒暢,听說昨日還唱了一小段昆曲呢」
蘇錦听了只是笑,她在想,月娘若是安安分分的,興許還能得到小狼的憐憫,如今她使了這樣的心思,難不成就是為了氣自己?
氣自己倒比讓小狼疼愛還重要?
當然,她偶爾也會想,若不是小狼寵幸過月娘,她無論如何也不敢有這樣的雄心豹子膽,說自己懷上了從沒踫過自己的小狼的骨肉。
一想到這個,她有點糾結
多虧這糾結很快便被沐桃兒解決了。
大概她看出蘇錦的心思,跟人八卦的時候就多打听了一條,才得知小狼確實從未在麗正殿留宿,更沒招月娘來甘露殿。
月娘這麼大的膽子,只怕還另有原因。
蘇錦也被沐桃兒勾得好奇,便問來她這兒小坐的小狼︰「按說,月娘不是個傻的,怎麼會想出這樣腦殘的主意來?」
「腦殘?」小狼立刻被這個詞逗笑了。
「腦子有殘——先別說這個了,我這兒問你正事兒呢。」蘇錦覺得小狼如今真是跟從前變了不少——若是從前,你什麼時候看見過小狼這樣日日傻笑?
自從蘇錦叫他一聲「夫君」,他在蘇錦面前的笑點的確低了很多。
——*——*——
有人說,洞中方一日,世上以千年。
蘇錦如今便有這樣的感覺。
她只不過被囚禁了半個來月,宮里的形勢便發生了不小的變化。
小狼依舊忙碌,臉上的笑容卻逐漸輕松了不少,有時候,還會說出「出宮以後,你我怎樣怎樣」的話來。
蘇錦問他,他卻不肯細說︰「你好容易偷得浮生‘半月’閑,怎麼還打听這些?我說了,這些你不必管,只要好好的休息就成了。」
月娘那頭也終歸還是傳出小產的消息,據說還是從前那位御醫給診的脈,還開出了安胎的藥,親眼看著月娘喝了一碗才離開。
這原是不常見的,月娘那樣的個性,如今又貴為國母,她竟然忍了下來。
再後來,連朝中都出了大事,先是听說是大胤朝和北胡簽了合約,相約百年之內兩國交好,互不侵犯;隨後又傳來主戰派何丞相自縊于丞相府的消息。
蘇錦不知道一個人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自縊而亡,但是她明白,何丞相一定是絕望了,或者是別無選擇——若是有的選,蘇錦覺得,他怎麼也得給自己留條命吧。
這樣一來,何氏的威風更是減去了大半——從前只是娘家失勢,如今卻連娘家都沒了。
這世道就是這樣的勢力。
從前你站在高處,所有人都仰望你,贊美你,恨不能把你捧到天上去。
一旦你落了下來,那些原本站在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群立刻像浪潮一般滾遠——想讓他們接你一把?沒人人都踩你一腳你就知足吧,你的臉上沒有幾只鞋印,那都是老天爺的眷顧,上位者的「大發慈悲」。
長也不例外。
從前總有接待不完的貴客,現在卻能用門可羅雀來形容了。
最讓蘇錦想象不到的是,小狼已經開始著手給弘文讓位了。
她雖然一直盼著這一天,但這一天真的來臨,她倒滿心都是不安了︰「你這麼早就給他?不是說他接不住嗎?」。
「這原本就是他的事兒,接得住接不住也與我無關。」小狼上前牽著蘇錦的手淺笑,見她似乎真的不高興了才解釋道,「他已經比從前清楚不少了,不但知道哪里有錯處,就連好些個應對都做得極好。」
蘇錦卻是不信。
小狼笑著捏她的鼻尖︰「他這段日子確實長大了不少——從前年幼,有些事兒不懂,現在不但懂得,還能知進退,更重要的是不想打仗,對北胡的態度也極好,很是贊成我那百年之約。」
「你要做大胤朝的皇帝,就是因為這個?」
蘇錦有些不懂。
小狼便點頭道︰「這是極重要的一個原因,還有一個……我暫時不告訴你,待過兩日我把皇位讓給弘文,或者說還給弘文,你再知道也不遲。」
————*——表錢滴字——*————
這個月底或者下月初完本,新書大概會等一等再出,小醉會盡快的。麼麼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