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午,金子琳姐妹幾個下了學,便一頭都扎進了金子琳的小院兒。早上上學臨走前,這幾個或多或少在太太姨太太那里得知,老太太竟將珍藏多年的那套四季翠玉簪給了小匪婆。
這怎麼得了?必須得商量個什麼對策整治那小匪婆子一番,再叫老太太將禮物收回才是。可是什麼對策能管用?叫她出洋相?出洋相倒是金宅上下都看了她笑話,對收回簪子卻沒多大用處吧。
金子琳坐在靠窗的躺椅上,一臉的不耐煩︰「瞧瞧你們幾個,平時沒用的這個那個牢騷多著呢,一到出主意的時候就沒什麼頂用的。」
四姑娘金子怡偷偷撇嘴。簪子不過一套四支罷了,金家的嫡出姑娘眼下便有三個,出了門子的大姐姐金子音,三姑娘金子琳,原來的六姑娘眼下變成七姑娘的金子萌。
若往後哪個太太再生個一兩個,再加上老太太的嫡親姑娘、早出嫁了的姑母,就算老太太將金熙手里的三支收了回來,四支簪子都不夠分的,她們庶出的何必跟著湊熱鬧,給別人作嫁衣裳。
若叫她說真心話,她也只不過是稍微有些不忿,這個新進家門的小匪婆子還越到了她們幾個頭上去……她們的娘好歹還是正經的姨太太,那金熙的娘可是沒名沒分的!
二姑娘金子晴和五姑娘金子明更不用提。她倆都是大房的姨太太生養的,大太太今兒一早可就挨個兒囑咐了,更不用說昨晚領著她們回大房路上說的話——六姑娘無論是好是壞,和咱們大房沒一點子干系,你們多長些心眼兒,莫叫那三丫頭拿你們做了槍。
金子琳自己又何嘗不明白。三叔與三嬸早就搬出去單住了,三叔家的金子萌年紀又小不頂用,眼下這金宅里不過就她一個嫡出姑娘,可不能將身前這幾個逼急了,再和六丫頭一伙兒去。到那時,四個對付她一個她可就慘了,嫡出身份有什麼用,一拳難敵四手。
「算了算了,想不來就算了,反正她住下不走了,有的是招數對付她,也不急于一時。」金子琳掛上一臉假笑安慰周圍三姐妹,又高聲喊自己的丫頭︰「似玉,似玉!將昨兒太太帶回來那黃油蛋糕裝一碟子上來,再泡壺女乃茶,我請姑娘們吃下午茶!」
二姑娘金子晴低頭一笑。這三妹妹上了幾天洋學堂,也學了些許的洋人做派,可到底是畫皮畫虎難畫骨。先生可說了,女乃茶不是泡出來的,是要將那紅茶好好煮過濾過才行,何況眼下這都什麼時候了,馬上就該用晚飯了呢。
好在金子琳不過是示好。說起來這位三姑娘,與她們幾個庶出的示好還是太少見了。尤其是四姑娘金子怡,整日里被她壓制著,就連考試都不敢比金子琳考得好,否則便是非打即罵。
今兒中午吃飯時,金子晴還被四姑娘金子怡偷偷扯到一旁,說是只因為考了個五分,昨晚差點沒被金子琳捶上幾拳,若不是她娘蔡姨太太到得及時,怕這胳膊今兒都抬不起來了。
唉,這三妹妹又是何必。眼下金家老宅里就三妹妹一個嫡出的,她就不怕惹惱了她們幾個,暗地里給她下家伙?
各懷著各自的心思,似玉已將點心和茶壺端了上來。金子琳尖聲嬌氣的吩咐道︰「去將我生日時大姐姐送的那套歐式瓖金女乃茶杯拿來。」
似玉有些猶豫。二爺當時還說,那一套十二件的瓖金茶杯要賣二百大洋也不止,還囑咐三姑娘輕易不要用,等回頭留著招待高貴的別家小姐們呢。若這會子拿來用了,再被哪個姑娘摔了一只,可就了不得了。
金子琳見似玉磨磨唧唧的也不去拿杯子,早將她爹金二爺囑咐過的話給忘了,聲音更加尖利道︰「我是不是指使不動你了啊?你還是不是我的丫頭?不過泡壺女乃茶端些點心,就累死你了?」
金子晴其實知道金子琳這是在臭顯擺。大姐姐和她金子晴還有五妹妹金子明是一個爹的,這茶具都沒叫她們模上一模就送來了二房。誰叫人家都是嫡姑娘?
想明白了金子琳的用心,金子晴便制止道︰「算了三妹妹,都是自家姐妹,用什麼瓖金茶杯,那個等你邀了你特要好的朋友來家做客給她們用罷。似玉,去洗幾只細白瓷的茶杯來就好。」
「瞧二姐姐說的這話。我哪里有什麼特要好的朋友,在學堂里也就是咱們幾個自家姐妹說得到一堆兒去。何況朋友再好,能親得過自家骨肉麼?」金子琳略帶嬌嗔笑道。說是這麼說,到底也沒再追著似玉拿那套茶具。
似玉洗了細白瓷茶杯來,還沒等倒夠四杯女乃茶,金子琳的尖聲斥責又響了起來︰「哎呀,方糖呢?你瞧瞧你這丫頭,做什麼都這麼丟三落四。到底是個土包子,教也教不會,不是早告訴過你,女乃茶要配方糖的麼?」
「若是哪天先生真正開始教家政課了,泡女乃茶泡咖啡,疊餐巾插花烤點心,我都像你一樣記住這個忘了那個,還不氣得先生立刻找太太到學堂去說話呀?」
似玉是自小就服侍金子琳的,早知道自己姑娘就這麼個尖刻脾氣,因此無論姑娘怎麼罵,她只是躬身低頭受著。她三嬸子、大廚房里當差的黃媽說得好,嫡姑娘可不就是脾氣大?做下人的,到了庶出姑娘屋里也保不準不受氣,既是如此何不好好跟著硬氣主子。
就這麼立等三姑娘罵完了解了氣,也就好了。似玉這麼想著。這時二姑娘出了聲︰「去吧似玉,去拿方糖來。」
五姑娘金子明又在一旁道︰「多拿些,我喜歡甜,我要兩塊。」
金子琳撲哧一笑,擺了擺手︰「似玉你也是個傻的,二姐姐和五妹妹不出聲兒,你就傻站在這里等我罵。你還不知道我的脾氣嗎,來得快去得也快,你趕緊去做事離了我眼前兒,不也就沒事兒了……」
看來二太太最近沒少教她啊,金子晴暗道。若擱以往,哪能這麼簡單便饒了下人丫頭們?不立著嗓子罵上小半天兒都不知道歇氣兒,狂摔一氣還口口聲聲說不解恨呢。
四個大的不過十三歲半,小的不過快滿十二的姑娘們就這麼明一句暗一句的或顯示著厲害或刻意著溫柔,反正一開始金子琳拉著幾人過來商量如何對付金熙的打算是泡了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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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出去了,然後才到家OT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