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
覃慕淮見四哥覃慕楓矢口否認,心底就有些含糊。他可還指望四哥和他抱成團兒,一起向封建家庭挑戰呢,而蘇昕媛那里,也還等著他的好消息。如今弄成這樣子,很多冷餐會的邀請他躲也躲不過去,如何向蘇昕媛交待?
覃慕楓心里這叫一個恨啊。本來他娘就不止一次警告過他,說就算金熙不是土匪頭子的女兒,也決不允許他對她抱任何希望︰「那丫頭小你六歲,等她長大是件很沒譜兒的事情,你干脆給我死了這個心。」
「若再敢像你和那萬家姑娘似的、鬧出風言風語來……我饒不了你。」
他娘都這麼說了,覃家上下誰不知道?三哥那個大嘴巴,偏偏還繼續給他散播不利消息。其實他、他也不過是拿著金家那小丫頭當個借口罷了,怎麼如今哪個都以為他就是非她不可了呢?
若是他娘不反對,任憑著三哥將這事兒說得既成事實,他倒是也能勉強受了。那小丫頭雖說各色些,到底比那些圈養在家的閨秀們可愛得多,又不用太早成婚給自己拴上籠頭。最重要的是,她和萬美琪長得好像啊……
是了,他不過就是還想著萬美琪、又不想太早成婚罷了,根本就不是對金家那個青澀的小丫頭片子動了心。憑他覃慕楓的一表人才,怎麼會喜歡上一個小毛孩子呢?不會的不會的絕對不會
囑咐了覃慕淮幾句,說哪怕他一心一意與那姓蘇的女職員在一起、眼下也不能和家里擰著干,這宴席那宴請的該去也得去。哪怕不過是為了拖延,至少也比明面兒里和家里翻臉強︰「你那毛巾廠,所有資金都是二叔給你的,沒有你自己的一分錢,惹急眼了他就給你撤資,你怎麼辦?」
覃慕淮听了四哥這話,立時如同才從衣架上取下來的衣裳、全然沒了支撐,委頓在沙發里毫無生氣。爾舒毛巾廠是他這一年多的心血澆灌出來的,他如何舍得?
「怪不得過去總有人講,愛江山就別要美人兒,愛美人兒就得放棄江山……」覃慕淮似牢騷似玩笑的嘀咕著,倒將覃慕楓樂了個倒仰。這老五,不過才弄了個小小的毛巾廠罷了,都已經敢和江山相提並論了?還真是膽兒大心胸也大。
覃慕楓接了喬的電話,思緒跑出去了很遠很遠;金熙卻早都到了家,已經坐在書房里看上孫櫻娘的來信了。孫櫻娘信里說,她五月就要臨產,估計最遲七月底就會離開射馬嶺前往京城。
「娘這一去,想必亂七八糟的事兒少不了,你那未出世的弟妹介時尚且年幼,正是嗷嗷待哺時,到時必會累了你,娘的心里怪不落忍。娘也不知送你去京城這一步到底是走對了還是走錯了呢。」
「至于你爹的態度,咱們娘兒倆心知肚明就好,指望他真的雷厲風行做出來,想必卻是不能夠。也許離婚對于他來說並不難,叫他給娘一個名分卻是很難的,畢竟金家家大業大,叫他為了咱們娘兒們舍棄了所有,他不會舍得,咱們也不願平白背負這麼一個天大的情分……」
孫櫻娘這是提前給她打預防針了,叫她莫對金文清抱太大希望?這話里話外的意思不是很清楚麼,就算金文清做得出來,她娘也不打算輕易接受,只因了不想欠誰的。
還真是個有骨氣的娘呢,金熙笑著折好了信紙裝回信封,放進專門收藏信件的抽屜里。其實孫櫻娘不想要個堅實的臂膀依靠麼,不過是信任不夠罷了。不要說現在這種一夫多妻的世道,就算在二十一世紀,想找個互相之間足夠信任足夠尊重的忠心伴侶也是難事,又怎麼怪得了孫櫻娘心思重。
金熙一直以為金文清要與二太太佟氏離婚不過是氣話,如今在她娘的來信里瞧,倒不像是假的了。金文清到底做得出做不出,金熙不想琢磨,她只知道,她娘那所謂的「即將落進是非窩子」是真話,介時必須得好好打起精神來應對才行。
不如明兒下了學去趟牙行吧,叫他們趕緊給她尋處足夠僻靜又敞亮寬闊的院子。花圃里的房子住了華彩幾個,已經有些擁擠了,更別說她娘來了還會帶著三兩個月的小孩子,受不了地里的潮濕氣。
金文清過戶給她的燈市那處小洋樓,她這輩子也不想動用。本來當初買地時,就不該接金文清的錢,和金家不鬧掰了也就罷了,若有一日翻了臉,這可都是理不清的亂麻——不是她聳人听聞,等孫櫻娘帶著孩子來了,與金家翻臉想必指日可待啊。
無奈金熙是一心的想躲著麻煩事兒遠遠的,卻總有麻煩上趕來找她。這不,丁媽在門外低聲喚了春分出去,片刻後春分再進來,就掛著一臉的為難和不耐煩,小心翼翼的對金熙道︰「六姑娘,丁媽說,二太太的娘家嫂子和弟媳來了……問您見還是不見?」
又不等金熙答話,春分臉上的不耐煩更盛起來︰「要我說,您早就搬出來住了,和這佟家又有何交集?她們這次來,絕對不懷好意,就算只說幾句不在行的話,也不夠您惡心的,還不如不見算了。」
金熙似笑非笑的瞧著春分︰「只要契約還沒到日子,無論如何你還算是金家的佣人呢,怎麼能不幫主家分憂解難,反倒攛掇著我和你一起胡鬧?我若真像你說的那麼做了,金家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春分惶恐的屈膝道︰「六姑娘,我不是那意思,我不過是瞧不過眼去……二太太都將六姑娘從老宅逼出來了,哦,她如今夠不著您了,她娘家倒蹦起來了。金家的事兒可還輪不到姓佟的插手呢。」
「意思倒對,我也這麼想,只是不該從你口里說出來。」金熙警告春分道︰「明白人知道你是護著我,不明白的還以為是我教你的,這不是給我惹麻煩嗎,以後這種話還是少說為好。」
「佟家人既然來了,我就見見,不見怎麼知道她們就是不懷好意?沒準兒人家還是來示好的,想叫我在二爺面前替二太太說幾句好話兒呢。」
春分听了這話,只得不情願的出去吩咐丁媽去前院兒將人請進來,又拉住丁媽嘀咕道︰「老太太將姑娘交給咱們伺候著,好也就罷了,若是在這邊被人欺負了,咱們都得被老太太扒層皮。」
「我看不如你到了前頭,先跟前院的兩個小子和姑娘的表哥們遞句話兒,叫他們趁著客人沒過來,趕緊來後院廂房里坐著,萬一有個什麼事兒,也好上手幫姑娘些忙兒。」
丁媽匆匆點頭應了︰「你想得周全,我先把表少爺請過來,再領佟家兩位太太進來。你也勸著姑娘些,話中听呢多听幾句,不中听就立刻端茶送客,我還不信了,佟家太太們還能像狗皮膏藥似的粘著姑娘不走了。」
孫廷棟和孫廷鈞帶著兩個小子進了後院西廂房,茶都喝了半碗,丁媽才帶著兩位佟太太進了正房明廳。金熙站起來笑吟吟地招呼兩位太太落座,便等著那二人開口。
只是金熙是千想萬想都沒想到,佟家兩位太太既不是來找麻煩的,也不是來求她的,而是來給她……說親的。並且,連繞彎子也不繞,開口就是這樁事兒。
她放下手里茶盞,眼神晦澀不明的瞧了瞧佟大太太,又看了看佟二太太,倒令兩位太太心里直打鼓——她們姑女乃女乃這主意看來又是個餿主意了?不是說這小丫頭只是個嘴硬的愣頭青嗎?
「按說我本該照著老規矩稱呼二位太太一聲舅媽,可我瞧著太太們也沒想認我這個外甥女,我又何苦自找沒臉。俗話說的好,話不投機半句多,因此二位太太請回吧,我只當今兒沒見過您二位。」金熙話說罷,就要起身回房。
「哎你這丫頭……」佟二太太一急,稱呼也變了,隨即就被佟大太太狠掐了一把,趕緊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又換了一副和緩的神色︰「我說小熙啊,也沒有你這樣趕人的不是?」
金熙冷笑了一聲,對著佟二太太問道︰「那我請問佟太太,有你們這樣說親的麼?我祖母和我爹可還都活得好好的呢,你們貿然跑到我這里來,張嘴就是滿口胡話,不趕你們走,難道還想叫我弄個佛龕將你們供起來不成?」
「莫不是兩位太太也不想和金家做親戚了,所以也不在乎什麼金家老太太和金家大爺二爺是活著還是死了?」
佟二太太被金熙數落得臉紅成豬肝色,卻還是一味掩飾道︰「你這孩子,我們不是為了你好嗎,若是這門兒親事你看好了,我們再去和你祖母與父親提不是也不遲?總比你祖母一手操辦、叫你盲婚啞嫁好得多吧。」
心里卻埋怨起佟氏和她大嫂來。這兩人,一個出主意的,一個看笑話的,竟全耍弄她一個人了。若早知道這死丫頭這般伶牙俐齒,打死她也不出這個頭啊
「為我好?若是我沒記錯,兩位太太家里也有姑娘吧?既然這人家兒這麼好,兩位太太不如給自己姑娘留著吧。
倒省了你們家里的姑娘在外頭、隨便應了哪門子不安好心的親戚介紹的臭男人,回頭再抽了你們的臉。」金熙不緊不慢的笑言道。
佟二太太被金熙這話噎了個死,扭頭狠狠瞪了佟大太太一眼。佟大太太假裝沒瞧見一般,只是低著頭不說話。
她又沒收她們姑女乃女乃的豪禮,這次來陪綁都已經夠傻了,指望她幫著說幾句話,那是不可能的。誰收了姑女乃女乃的老山參和洋手表,誰去出這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