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
大太太見大爺都答應了,也不好再出言攔著。再說姑女乃女乃回來的時候也不短了,整日油鹽不進,她其實也懶得管了。便打發她的貼身丫頭玉卿、帶金文清父女二人前往姑女乃女乃的小院。
金文清父女隨著玉卿離開,二太太又冒失起來︰「也沒個咱們自家人在跟前兒,這好嗎?」。
大爺一臉波瀾不驚的說道︰「姑爺和姑女乃女乃才是一家呢,咱們不過是娘家人而已。人家兩口子要見面,咱們也不好攔著不是?無論是來做什麼,人家來了,這不是咱們一直盼著的事兒?」
二太太似懂非懂的點頭,大太太暗笑著月復誹,這二太太啊,也跟自家姑女乃女乃差不多了,都是有心思不會往正道上用的。
而那邊廂,金文清與金熙才進了佟氏的明廳,就已經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怕是才燒完大煙泡兒吧,金熙暗暗搖頭嘆氣,才起床就抽上了,怕是煙癮已經不小了啊。金文清也陰沉著臉,玉卿請他稍坐一會兒、等姑女乃女乃出來說話兒,他也不吭聲。
佟氏的丫頭倩雪這會兒匆匆打里間出來給金文清施禮,又囁喏道︰「二太太不知道二爺這麼早過來,還沒梳洗打扮……我這就回屋服侍二太太更衣,收拾利落馬上出來見您。」
金文清冷著臉道︰「不用了,玉卿你回去伺候你們太太吧,倩雪也出去,我和六姑娘進屋瞧瞧。」
玉卿如同得了特赦令,微微屈了下膝立刻轉身離開,倩雪卻兩步上前擋了房門︰「二爺、二爺,您先別忙著進去。屋里亂得不像樣子,不如您坐下等片刻,二太太馬上就出來了。」
又一臉求助的看向金熙︰「六姑娘,您瞧二爺好不易來了,二太太又不想蓬頭垢面的見二爺,您陪著二爺在這屋坐下說會兒話、容二太太點兒工夫好不好?」
「若真像你說的這樣,倒是可以等。」金熙點頭笑道,可不等倩雪露出笑容道謝,她又說道︰「就怕你說的不是實話呢,你說我們是等還是不等?」
「你……」倩雪沒想到金熙會這麼說,隨即一愣。金文清趁勢將她撥到一旁,「我叫你出去你沒听見麼你不會忘記了吧,你是我金家的佣人,不是佟家的」
「 啷啷」,房里傳來一陣響聲,隨即就是幾聲哭嚎︰「都見不得我好啊,哪個都見不得我好,既是如此,就叫我死了算了,又巴巴的來做什麼」
倩雪被金文清兩句話說得不敢再攔著,可畢竟她伺候了二太太六七年,二太太又在屋里哭罵起來,倒將她弄了個手足無措。金熙便怒喝道︰「二爺的話白說了?還不快出去」
金文清這邊便一腳踢開內室門,大步流星進了屋,金熙在身後跟隨。二太太方才听得外頭鬧起來,知道瞞不住了,立刻就將煙槍和煙燈撥拉到了地上,想必是要學豬八戒倒打一耙再說吧……
這屋子里的味道更大。金熙皺著眉將門大開、再打開窗戶通著風,回頭再看二太太時,未免一陣心驚肉跳。這才沒多久,怎麼竟瘦成骷髏模樣了?臉色蒼白不說,就連嘴唇也沒有一絲血色。
哭嚎了幾聲的臉上也沒有一滴眼淚,二太太又笑起來︰「這爺兒倆是來做什麼?我都回娘家來了,還不饒過我還要追來,這是非得逼死我才算數呢。」
金熙見金文清的臉色越來越差,生怕他不提正事兒就跟二太太吵起嘴來,連忙拉著他在繡墩上坐下。耳听得金文清深呼吸了幾口氣,知道他這是在調整情緒,也就立在一旁沒吭聲。
「怕是我沒等逼死你,咱們的予辰就叫你害死了。」金文清平靜了些,就直接開了口。他不想和她拐彎抹角了。
二太太並不示弱,尖聲道︰「你胡說予辰是我親生的,我疼他還來不及,我害他做什麼他不過是來看看我,你連這個也容不得麼?二爺真是好狠的心,為了個小老婆,連自己的兒子都容不下了,卻將髒水往我身上潑啊……」
「你是疼他,所以你給他抽大煙叫他染上煙癮,然後好叫他生不出兒子來,小兩口兒的日子也過不下去了,身子骨兒也熬糟了……」金文清再次忍了怒氣,「你告訴我,你那大煙膏子是哪里來的?」
二太太听了這話立刻就慌了神兒︰「我哪有我哪里叫兒子抽大煙了?我沒有什麼大煙膏子,我給予辰用的是福壽膏,延年益壽強身壯體的……」
涂二少他娘來的時候就這麼說的,說那藥膏叫福壽膏,有病治病,沒病防病。還說她燒傷了之後、在醫院疼得滿床打滾兒,要沒這福壽膏都熬不過來,「我這是瞧在咱們兩家早晚要成親家的份兒上,這才給姐姐你送過來些,若是別人,要一口都沒門兒」
二太太回憶著戚雲碧的言語,說啥也不敢相信金文清說的話。那怎麼會是大煙膏,雖說她最近越來越依賴那東西,晚抽一會兒就要死要活,她也不信。她沒見過大煙,卻也知道大煙可是既要錢又要命的玩意兒……
金文清不再說話,只是無言的看著她。她若真不知道這所謂的福壽膏也不是好東西,剛才為何叫倩雪攔著門?事兒都到了這地步,她還如此狡辯,這毛病為何二十來年也改不掉?
「二太太,我這次和爹來,想要接您回去。」金熙想了片刻,也不想再拖延下去,為沒必要的那些詞兒扯皮,「二哥已經找地方戒煙去了,卻還一心惦著您,再三囑咐說叫我和爹趕緊來看看您。至于說大煙打哪兒來,您不願說就先不談,那哪有您的身子要緊。」
「若叫二哥知道您不願回金家、又還在接著抽這東西,我怕他根本扛不住這雙重的折磨。他若是戒煙戒不了,事兒可就真沒這麼簡單了,我爹說的那些也是極可能發生的。」
二太太瞬間有些心動。可這話又是打金熙嘴里說出來的,誰知是不是這小匪婆子說服了二爺、先把她糊弄出佟家,再找法子禍害她。因此大搖其頭︰「我不走,我死也要死在佟家。」
金文清冷笑一聲︰「你倒是想死在佟家,佟家可不想留你。姑娘少爺們年紀都小呢,若再被你帶壞了、和予辰一樣抽起了大煙,你的親哥哥兄弟也恨不得剝了你的皮。」
「爹咱們好好和二太太商量不好嗎?就算為了二哥,您也忍忍您那脾氣。」金熙微微埋怨金文清,又轉頭對二太太道︰「您也別覺得我爹說的是氣話,您仔細想想是不是真事兒。」
二太太卻仰著下巴冷哼一聲︰「都嫌棄我又能如何,大不了我住到陪嫁小院兒去,與佟家金家恩斷義絕沒有哪個我也一樣能活著」
「沒有大煙您就活不成,除非您覺得您自己能戒掉」金熙也有些惱怒起來,就這麼和二太太商量、叫她多為金予辰考慮考慮,怎麼還是軟硬不吃?
天下還有這麼狠心的母親麼,帶著兒子抽大煙也就罷了,也許當初不知道利害。如今事兒都這麼明了,卻還是死不悔改,二太太這到底是想怎麼著啊。
「您是不是覺得我爹這是來求您了?求您給您自己親生的兒子一條活路,求您給您自己一條活路?難道您以為,若是您不大發慈悲,金家也好佟家也罷,全都會痛苦終生?」金熙忍了忍,終于還是問二太太道。
「哼」金文清根本不等二太太搭話,也怒了︰「她怕還真是這麼想的。算了熙兒,咱們也別勸她了,本來她帶著你二哥沾上了大煙,她就早該死。
如今一瞧,她還真是一心想死的,那就隨她去吧。反正你二哥關著戒煙出不來,他若問起來呢,咱們先瞞著他,叫他徹底戒了再說。」
說罷這些,金文清站起來就要走︰「熙兒,咱們回去。牛不喝水強按頭,還不夠咱們受累的,何苦來。你祖母和你二嫂惦著你二哥,還在家等咱們呢。」
二太太其實從這父女倆進門兒,就極想拉住金文清說幾句軟話,卻一直沒說出口。
如今已然談崩了,又想起小匪婆子方才說的、她不抽大煙就活不成了,不由冷笑道︰「咒我沒有福壽膏就會死是吧?勞你們費心了。涂二少他娘早都應下我了,沒了就還給我送來,我且死不了好好活著呢,不信咱們就走著瞧」
「滾吧,都滾。我如今自身尚且難保,哪里還有心思管兒子的死活,他又不姓佟。」說完這話,二太太自己都驚呆了。她怎麼突然說出這麼絕情的話來?卻全然忘了她言談中早把罪魁禍首交代了——涂燕生的娘戚雲碧。
金文清與金熙對視一眼,皆不露聲色。心中卻都暗暗道,哪怕今兒接不回去二太太,知道了那大煙是哪個送來的,也算沒白來一趟。
金熙皺眉暗想,看來涂家一直都沒閑著啊,得想個法子還回去才好。金家這個虧吃得不小不說,不明真相的人還得說一切皆由她而起。
金文清更是想道,佟氏啊佟氏,你真是不能再埋怨我絕情了,看來你早就知道那東西是大煙膏子了,還有「兒子又不姓佟」這話,說得好說得妙啊
「好,好,佟惠恩咱們二十年出頭的夫妻情分,到此就算個了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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