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洋人太太乍一听見鄉音,立刻一臉的驚喜。待抬頭瞧見說英文的卻是個旻國女子模樣的小姑娘,瞬間難免有些失望、卻迅速掩飾了,親熱的迎上來拉住金熙的手便是一通唧里呱啦。
春分幾個被洋太太們的大膽嚇壞了,見兩人上來就握緊自家姑娘的手,根本沒有一點忌諱,又听不懂這兩人說的到底是什麼,立在一旁皆大眼瞪小眼又膽戰心驚起來——這兩位洋人太太能是客人麼,怎麼瞧起來不懷好意的模樣兒?
金熙卻是大喜過望,心中暗道還好還好。只因兩位太太嘰里咕嚕的說她們是英格蘭人,她們那英文雖然說得有些快,卻還勉強能听懂,若是法蘭西或是羅馬人可就糟了……
兩位太太又說她們是密斯葉介紹來的,金熙微微一轉眼珠兒,密斯葉,是葉寶潔吧這丫頭,給她介紹來兩個洋客人,怎麼不提前給她打個招呼呢,看看她眼下這副狼狽樣子,差點兒被這兩位拽個大跟頭,外國人的手勁兒還真是大。
和緩了一下情緒,金熙笑著做了自我介紹,輕聲問道不知我有什麼能幫上您二位的。兩人立刻又異口同聲的呱唧起來,金熙慌忙擺手,笑請兩人一個個來,說完一個再說另一個,否則她實在不容易听懂。
兩位洋太太不好意思的相視一笑,年輕些的那個笑言請年長的霍爾太太先說。霍爾太太也不客氣,隨即便抬著臉兒叫金熙看,話里大概的意思就是,我的臉最近莫名其妙長了些小疙瘩,還有些癢,小姐您可有什麼好對策。
仔細瞧了瞧這位霍爾太太的臉部皮膚,這是對什麼過敏了啊,如此的話可不是單單做個臉部精油護理就能解決的,還得把過敏原去除了才好,不接觸才會不再犯。
霍爾太太頻頻點頭︰「密斯金您說得對,前幾天我和我先生頻繁的參加了幾個宴請,吃的全是旻國食物,有幾道菜肴是辣辣的那種,吃完了就覺得臉上發癢。」
「我看您眼下這個情況,可以在我這里做幾次護理緩解癥狀,使您臉上的皮膚不再發紅發癢,可最要緊的還是您不要再吃那些可疑的東西了。」金熙的英文詞匯有限,說起話來磕磕巴巴。
好在霍爾太太來旻國也有幾年了,期間也經常與講英文的當地人交流,听起金熙說話來並不是很吃力,听罷就笑著點頭連聲說好。
轉頭再看年輕的伍德太太,臉上的皮膚很是暗沉無光澤,兩道眉毛中間和嘴角兩側還起了些皮屑,可能是京城現在的天氣太過干燥的緣故。
伍德太太好像很怕金熙給她「誤診」,連聲跟金熙解釋說,她從不吃辣。
金熙笑說您這當然不是辣椒的緣故,而是天氣太干了。伍德太太連連說yes,yes,毫不掩飾眼神里對金熙的贊賞和欽佩——這小姑娘看起來年紀不大,對這面容問題懂得還真不少。
金熙一邊笑著伸手請兩人隨她到芳療室里去,一邊斟酌著用詞,一字一句的緩緩說道︰「兩位太太若是信任我,就到里面去做個面部護理吧?也許一次兩次並沒有很大成效,不過還是會覺得舒服了不少。」
「這種芳香療法,最要緊的還是貴在堅持,尤其是兩位太太遠離家鄉,也許對旻國的氣候和食物都不大適應,更容易出現皮膚問題。如果能堅持做治療,用不了一年,就能令太太們比同齡人看起來年輕幾歲。」
霍爾太太和伍德太太還是連連說好,春分和疊翠薰紫已經看呆了——六姑娘說的洋文都是什麼意思啊,竟然把兩個洋女人說成乖乖的模樣?
金熙張羅罷兩位太太,便對在一旁發呆的三個丫頭笑嗔︰「怎麼都傻得木樁子一樣?年紀大些的霍爾太太前幾天吃了辣椒,臉上起了些紅疙瘩,癢得很;伍德太太是皮膚太干燥了,好幾個地方還翹起了皮。」
「薰紫和疊翠服侍兩位太太分頭到按摩床上躺下,春分你先去給兩位太太做些飲品,再按你們學過的東西準備調配洗臉水和按摩精油吧」
「對了,春分你也別用新鮮檸檬做紅茶了,她們英國人不稀罕那個,人家自己家做的更正宗。我早上不是帶來一小袋子洋甘菊麼,就用洋甘菊給她們泡些茶來吧。」
兩位太太本已被薰紫疊翠兩個小丫頭扶著躺下了,見春分端著茶送過來,爭先恐後的打床上一骨碌爬起來,霍爾太太更是一臉的笑豎起大拇指︰「密斯葉曾經說過,密斯金泡茶的手藝是這個」
薰紫此時已經端了兩小盆熱水進來放在按摩床旁的盆架上,疊翠取了兩條嶄新的毛巾還不等走到盆邊,伍德太太便高聲問金熙︰「這是要給我們洗臉?密斯金你快告訴她們,我們自己來。」
金熙笑。洋人就是這點好,不像本土這些女子們、尤其是那些自詡為大家閨秀的,都以自己動手為恥。可這畢竟不是洗臉那麼簡單的事兒,這是要用熱毛巾蘸了滴進精油的熱水給她們敷臉,金熙一邊比劃一邊給二人解釋。
精油滴進熱水里並不會溶于水,而只是浮散在水的表面。因此金熙早就教給過幾個丫頭,毛巾要盡量吸取臉盆表面的那些漂浮著精油的水,之後再浸入整盆水里完全浸濕投洗。
只有這樣的程序,才能叫熱毛巾既吸盡了所有的精華,又避免了精油分布不勻。分布不勻若是僅僅達不到療效也就罷了,若又因了哪個部位的過渡接觸造成二次過敏,那可是壞芳療館聲譽的事兒。
在二十一世紀,愛好芳療的女子不在少數,沒時間去芳療館,便在家研究出來一系列簡單易行的好辦法。熱毛巾濕敷就是其中之一,正適合眼下缺器械少工具的含香芳療館。
熱熱的香香的毛巾敷在臉上,順勢隔著它做些揉捏提拉排毒手法,臉上的毛孔會瞬間打開,並順利排出油脂和髒污。如果熱水中加的是比較令人振奮的迷迭香,還會令人心情大好——只是迷迭香並不是隨便能用的,它實在太過強勁,大部分人都對它很敏感,反倒容易造成皮膚發紅。
所以春分給霍爾太太的水里加的是三四滴洋甘菊加一滴薰衣草,伍德太太那水里是三滴玫瑰加兩滴天竺葵。金熙立在一邊看得清楚,微笑著對春分給以點頭贊許。
霍爾太太的臉上才一敷好那香熱的毛巾,立刻便想高呼一聲好。無奈毛巾捂得嚴實,薰紫的手指又不停的在她耳後淋巴處搓揉,令她無法說出話來,只得再次高高伸起大拇指。
薰紫這小丫頭第一次招待客人,就遇上這麼一個毫不吝嗇夸獎的,臉色立時紅得如同天邊雲霞。金熙嘆氣,看來沒尋到合適的前台小姑娘之前,只能叫春分代替了,薰紫模樣比疊翠和春分都長得好,只可惜太過面女敕。
伍德太太見霍爾太太那麼一副模樣,明顯是舒坦到極致了,迫不及待的放下手中茶杯躺躺好,笑喚疊翠我們開始吧。疊翠立刻就呆住了,來死狗是什麼意思?
「伍德太太跟你說,你可以開始了。」金熙急忙給疊翠解釋,又暗道等這兩位一走,往後的日子里、含香想必不少接待外國女子,平時還真是得教教這幾個丫頭簡單的英文對話了。哪怕不能跟人家對答如流,至少也要會與客人打招呼不是?
春分打理好洗臉的熱水,轉頭就去了存放各種精油的小屋,調配起了待會兒要用的按摩油。金熙低聲囑咐了她兩句,說兩位太太頭一次接觸這個芳療,可以先從簡單溫和的單方精油開始,以免兩人的皮膚乍一遇上新玩意兒,受不了這種刺激。
「按摩之後的調配面膜也先不要用了,只先給伍德太太用些玫瑰純露,霍爾太太就用洋甘菊純露吧。」金熙跟著春分進了小屋,見春分手下十分利索,說完話就趕緊退了出去、
她很不願在底下人干事兒時指手畫腳,今兒這是頭一次招待客人,她看重些多囑咐些還情有可緣,往後的日子里,可真要給丫頭們足夠的信任與空間才是。
回到芳療室,兩位太太已經被摘下臉上的熱毛巾,正在興奮的你一言我一語交換著感受,听見金熙進門的腳步,皆打床上坐起來,異口同聲說道︰「密斯金,這種感覺太奇妙了……」
等金熙笑說更奇妙的感覺還在後頭,兩人頓時都瞪大了雙眼。尤其是伍德太太,那雙大大的、灰藍色的眼楮,配上又驚又喜的表情,真是既可愛又漂亮。
兩位洋人太太做完一系列的芳香護理,幾乎想要賴在含香不走了。用伍德太太的話說,不過是這短暫的一下午,卻令她總有一種被人當成寶貝兒呵護的感覺,只覺得芳香包圍中的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霍爾太太笑彎了腰︰「對對,你說得對,我剛才想了半天,就是沒想起來應該這麼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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