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在眾人身後往站外走著,金熙暗自慶幸。多虧程爺爺後來趕來了,否則就一輛汽車,可拉不下這許多的人與行李。
「小三兒你開車拉著你爹娘和二嫂,金家姑娘陪我坐你程爺爺的車。」蕭廣卿吩咐著。老大和他媳婦這是要搬家嗎,怎麼來趟京城帶了這麼多行李
蕭炎笑著應聲。方才兩人去拎行李時,金熙還跟他打趣︰「若不是程爺爺也來了,你一輛車拉著你祖父和爹娘,再加上你二嫂,我只得招呼個黃包車拉著我跟在你後面狂跑了。」
他還笑著說決不能這麼做,大不了車你來開,我在後面跟著跑就是了。可實際上,金熙哪能答應他做這種事兒。她開著車拉著他爹娘,倒把他扔下,他爹娘還不得把一肚子氣都撒在她身上。
爹娘這次是想徹底跟祖父對著干了?還拉了一個二嫂來做幫手。二嫂這人,怎麼說呢,蕭家所有人的事兒,哪有她不插手的,倒是越來越像娘了……
本來蕭炎還想知會姑媽姑父一聲的。姑媽那里還好說,對小熙多多少少有些感念和欣賞,可是姑父呢,听到小熙的名字都得忍不住想要蹦上三尺高吧。
這麼想來,今晚的接風宴還是先不喊姑媽姑父,等今天夜里找了機會跟祖父說說小熙與涂家都發生過什麼事兒,明天再見也不遲。
蕭炎上車點著了火兒,笑著探頭喊了聲程爺爺、我給您開道,又囑咐爹娘和二嫂坐好,便發動車子上了路。
「請沒請陶家人?」蕭炎他娘蕭太太坐在後面猛然冒出這麼一句。
蕭伯衡冷笑了一聲,坐在副駕駛位子上頭也不回︰「今晚哪有什麼外人兒,請陶家人做什麼?」
「那金家姑娘和程伯伯都算自家人嘍?」蕭太太回道。
「娘程爺爺和金熙都是陪我來接祖父的,不管是外人還是自家人,一起給祖父和你們接風,也不為過吧?難不成只留下咱們自家人一起吃晚飯,把人家統統都攆走?」蕭炎一邊開車一邊皺眉問道。
蕭太太一愣,不再說話,鼻孔卻翕動起來,顯然是憋著一股氣沒發泄出來。蕭震的媳婦袁淑琴輕輕拍了拍婆婆的手︰「娘,明天再設宴招呼陶家和姑母家也來得及,咱們這次來京城又不是只待三兩天就走了,咱們不是來避暑的麼。」
理兒倒是這個理兒,可蕭太太只不過是想早早看看陶伊曼那孩子長成什麼樣兒了,性子是不是還像小時候那般伶俐可愛,這有什麼錯兒?難不成她心儀的媳婦候選人不能陪她吃頓晚飯,反倒要那金家姑娘留下來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怎麼想的」蕭伯衡冷哼道︰「過去有些事兒我都听你的,只因你的主意也沒錯兒。可是我這次之所以願意來,卻是為了兒子,哪是因為你三幾句話?」
「如今爹為了小炎的婚事都大老遠從南洋來了,你就非得要跟他老人家對著干?誰的目的不是為了給小炎找個適合他的女子,別說就兩個候選人,就算一百個兩百個,我也不嫌多,都看過來做過比較才好,怎麼你連比一比都不耐煩」
「陶家給了你什麼好處還是說陶家對你母親家好一些,你想用兒子的婚事來報恩」蕭伯衡說到這里,臉色已經鐵青。
蕭太太本來被袁淑琴勸了一勸,就打算先冷靜一下。卻被自己丈夫這些話說急眼了︰「我自己的兒子,我怎麼就做不了主了自小這兒子就是給別人養了,長大了婚事也不由我,那我生這個兒子跟沒生有什麼區別」
「你給我閉嘴吧」蕭伯衡怒喝道︰「什麼叫給別人養的?我爹是別人?好啊好啊,原來在你心里卻是這麼想的」
「當年我就說,咱們一家跟著爹去南洋,在他老人家膝下盡盡孝,也算他不白養我一場。你卻說,康靈堂丟不下啊,有小三兒陪著他祖父也行啦……」
「孩子還不是你推出去的你是舍不得康靈堂麼?你是怕我把康靈堂都丟給仲衡一家子吧你可別忘了,康靈堂可是我爹辛苦了大半輩子賺來的辛苦賺來的產業留給了兒子,兒媳婦卻說他是外人……」
「我還就告訴你,小三兒的婚事,就得爹做主了你若還想再橫插一手兒,你就趕緊的,連一會兒接風宴都不用去了,直接坐夜里那趟車回家去我跟你丟不起這個臉」
這次不等蕭太太再回嘴,蕭炎笑了︰「爹,娘能不能不為這些陳芝麻爛谷子再吵嘴?」
他娘怎麼想的,他比他爹還清楚。當年只叫他跟了祖父去,如今再安排好他的婚事,他娘是既想掌握康靈堂,又丟不下祖父在南洋的藥廠呢。做人做到他娘這份兒上,真是再精打細算也沒有了。
可是祖父又不是只有爹這麼一個兒子。祖父早就說過,內地的康靈堂這麼十幾家分號,不可能只留給他爹,卻叫二叔一家喝西北風去。何況這些年來,二叔一家也沒少為康靈堂出人出力。
是,他娘也不是想獨佔,只是想要康靈堂的大頭兒。可只因為他爹是長子,就該得一多半兒麼?先別說祖父還活得好著呢,就算哪天不行了,這個也得听他老人家的遺囑不是麼?
又想借著陶家的力,想等陶培曼爬進衛生部,全國上下的醫藥行業都插得進手去,就能明目張膽的幫著他們大房多吃多佔,他娘這想法兒啊……真由不得他不鄙夷。
先撇開自己一生的幸福不談,只說多吃多佔了,分到他蕭炎碗里的又有多少?只看他二嫂這次主動陪著爹娘前來,他也明白,不說別人吧,他二嫂這是想把他當顆棋子而已
因此叫他蕭炎為了他娘這一個小九九,娶個自己不喜歡的姑娘,根本就是給別人作嫁衣裳,卻搭上了自己的名與愛情,這根本就行不通。
祖父說了,等他老人家百年後,南洋藥廠的八成股份都留給他。
「這不是錢財問題,而是留個念想。我孫兒陪我這麼些年,情該多拿些,」祖父這麼說,「至于康靈堂,分到你父親手里有多少,那本就不該是他們籌劃的事兒。至于到了他手里後他又怎麼分,分給你多少,隨他去吧。」
祖父是不想叫他跟大哥二哥還有叔父家的兩個弟弟為這種事兒窩里反呢。別人听不听祖父的他管不著,他卻得听。大不了康靈堂的錢他一分不要,他有南洋和京城的兩家康靈藥廠,養活自己和媳婦已經足矣。
蕭太太被丈夫斥責了一通,如今在後座上抽泣,蕭二少女乃女乃袁淑琴輕聲安慰著婆婆。蕭伯衡板著臉,也不再說一句話。蕭炎笑道︰「二嫂幫娘收拾收拾臉面,前面就到翠華樓了。」
蕭炎對付他娘就這一招兒,你有你的千條妙計,我有我的一定之規。不像父親,平時總是不愛說話,氣急眼了就嘮叨一大套;也不像大哥,不滿意包辦婚姻就離家出走去當兵,混了些許年,竟也混到個軍長當當,雖然挺八面威風,卻可憐了大嫂。
包房里的燈光很是明亮。因此金熙不過是一動眼珠兒,便立刻發現了蕭伯衡有些鐵青的臉色,蕭太太微微發紅的眼梢,蕭二少女乃女乃有些訕訕的神情。
這是在蕭炎那里踫了釘子?他倒真是心口一致的人兒呢,早以前跟他信誓旦旦地說不叫她擔心,自有他來跟父母分辨,倒不是陰奉陽違。
可是這麼做好麼,才跟他父母見了面,就為了她頂撞起長輩來,若是細說起來,倒像她的不是了——兩人的親事可是還沒定呢,就給她掛了個將男人吃得死死的名頭兒,反對的不是更得反對了?
可蕭伯衡卻總是有意無意的躲著蕭太太,仿佛是極其厭惡跟蕭太太踫到一處。蕭二少女乃女乃也扶著婆婆的胳膊,有些刻意的離公公遠一些。
嗯,沒準兒蕭伯衡跟蕭炎是一頭兒的,老頭兒護著兒子,當然要訓斥太太,蕭太太就是被蕭伯衡訓斥哭了呢,金熙笑想道。
父母父母,父親總是擺在母親前頭的,若父親都被蕭炎拉攏到一邊去了,母親又能蹦出什麼大天兒?何況還有蕭炎的祖父在,有程爺爺在,這麼看起來,支持蕭炎的人數已經佔了先。
也不怪她金熙沒禮貌,還沒跟蕭炎如何就月復誹起人家的母親和其他親人來。無論是誰遇上眼下這種事兒,哪個女子不願反對的人少一些,祝福的人多一些?
「六小姐好久都不來了,我們東家還惦記著您吶。听說您那莊子上養的鹿,秋天就有能出欄的了?介時可第一個就要想到我們翠華樓啊。」翠華樓的掌櫃笑著跟金熙打招呼。
金熙笑著點頭︰「掌櫃的客氣。您不妨替我給您東家帶個話兒,我那鹿肉留夠了烤肉館子要用的,全濟著你們翠華樓來,你們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
掌櫃的哈腰謝過,便招呼著跑堂的將毛巾茶水送上來,又送了四色果品︰「幾盤果子不成敬意,幾位先慢用,我親自去後廚給您幾位催菜去」
也就是一刻鐘的事兒,桌子上的菜品已經擺滿了。而這個時間,正是翠華樓客人最多人聲鼎沸的時候,樓下大廳里,叫叫嚷嚷的催菜聲此起彼伏……跑堂的堂倌兒們早都忙得團團轉了。
蕭二少女乃女乃眉梢輕挑。這金家姑娘看起來可不似一般人吶,不過話說回來,她若沒點真本事,老三怎麼會看上她呢。陶伊曼的模樣本就不如這位長得好,又只會在爹娘跟前撒嬌賣痴,哪里比得過她。
看來她們婆媳這次出馬,任重道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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