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輕風溫婉,又有竹枝輕曳的簌簌之聲,暖暖的日光穿過枝葉的間隙,在地面了留下斑駁的樹影,偶爾傳來幾聲畫眉的鳴囀,「啵啾啵啾」的,皆是一派安詳恬靜的美好。
田詩詩睜開雙眼,看著四周由翠竹築成的空間黯黯發呆。竹的牆,竹的窗,竹的桌,竹的椅,就連自己躺著的床,也是由楠竹制成,更別提那些細小的物件,杯盞茶碗,都彰顯了這屋子的主人對竹子的喜愛層度。
這是哪里?她最想弄清楚這個問題,看著自己身上整潔如新的白色褻衣,她微微嘆了一口氣,巨大的龍門漩並未能破碎虛空,將她送回原來的地方。
「姑娘,你醒了?」
門口的竹簾子一掀,走進來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婦人,她面色紅潤,手中提著一個食盒,身材不高腰板卻挺得筆直,走起路來還帶著一陣風。
田詩詩看著一愣,眼前這位老婦人少說也有六七十歲了,卻形如壯年,精神又如此矍鑠,實在不多見。
「姑娘喚我梅姑好了。」也許是看出田詩詩眼中的疑惑,梅姑微微笑著,「老身今年七十有二,借著這離島的天地靈氣,才能有這副身板,姑娘看著奇怪了?」
田詩詩輕輕點了點頭,也不掩飾,「詩詩覺得您身子保養得極好,著實有些驚訝,倒讓姑姑見笑了。」
「詩詩姑娘?」梅姑目光和藹,「你可是繡坊里的弟子?」
田詩詩先是點了點頭,轉後又搖了搖,「詩詩算不得繡坊的弟子。」
「若非繡坊的弟子,怎麼落入這鏡湖之中了?莫不是姑娘貪玩,誤入鏡湖之地?」梅姑緩緩說著,語氣中並無責備之意。
田詩詩低下頭來,微微搖了搖,「一言難盡。」
梅姑見她這般,也不催促,只拉著她坐到桌子邊上,「餓了吧,先吃點東西,這世上啊沒有什麼解決不了的難題,姑娘若信得過梅姑便與我說說。」
田詩詩低著頭,只看到梅姑一件件擺出清粥小菜,那碗碟皆由竹木制成,菜式雖然清淡卻樣樣精致,很是不俗,更細心地照顧到她這個「病人」的味口,可見眼前之人的細心與用心。
「姑姑貼心,又是詩詩的救命恩人,再說了,這事也沒有什麼難言的,既然姑姑想知道,詩詩說就是了。」
田詩詩一邊喝粥,一邊把繡島遇劫以及在浮霧島賊營那段經歷說了出來,卻沒有說明是誰人前去搭救,只說季金畏懼那不知名的高手,帶著她慌不擇路,才落入了湖中的巨大漩渦之中。
梅姑听了她的講述若有所思,又為她添了菜,才道,「這般說來,那賊頭子是貪戀姑娘的美貌,才做出這等膽大妄為的事情。只是老身想不明白,這繡島的守衛層層森嚴,那賊頭子究竟使了什麼手段才潛了進去。」
「這層詩詩也想不明白。」她苦笑著,心中自然明白是繡坊之中出了內鬼,可這無憑無據之事怎麼能說出來。
「姑娘莫怕,你且好好休養,待我回了夫人,定能給你做主。」梅姑笑著拍了拍田詩詩的手,安慰道。
「夫人?」田詩詩一愣,抬起頭來。
梅姑呵呵笑著,一拍腦門,輕道,「瞧我這腦子,都忘了跟姑娘說。這里呀,本就是繡坊的地兒,我們那位夫人,可是個能做主的。姑娘莫怕,等你休整好,我引你去見我們夫人。」
「這里是繡坊?」田詩詩一臉的難以置信,自己兜兜轉轉,竟然又回到繡島來了。
「對。」梅姑指了指窗外,示意田詩詩可以去看看。
田詩詩連忙放下碗匙,移步窗前。
舉目望去,這二層的竹樓四周皆是竹林,只在沿海的方向露出一片蔚藍,視野所及範圍內,可以隱隱看到繡島主島的海岸線,還有那標志性的星塔,雖然離得遠,之間又隔了許多小島,卻足以辨認,這里,果真仍是繡坊的地界。
看著眼前這一切,田詩詩心中微動,梅姑口中所說的夫人,不會是那人吧?
「姑姑口中的夫人,可是葉掌門?」
听她這麼問,梅姑先是一窒,而後緩緩站起身來,一臉正色道,「掌門是掌門,夫人是夫人。」
田詩詩細細揣摩了一下,認定梅姑說的二個並非同一人,心下稍安,可又有些納悶,為何梅姑提到葉掌門的神情時有些不屑,而說到她家夫人時卻是一派景仰,莫非這「夫人」是可以凌駕于掌門之上的所在?
「姑娘可能還不清楚,這離島在什麼位置吧?」梅姑又說。
「願聞其詳。」田詩詩的確很想知道。
梅姑走近窗前,指著遠處的海岸線,「姑娘你看,那是星塔,星塔之後使是內坊,而這里更在內坊之後。不瞞姑娘,這里是繡坊的禁地,因遠離主島,故稱之為離島。」
「這里是繡坊的禁地?!」田詩詩心中大驚,在她看來,禁地禁地,就是禁止進入的地界,她這麼冒冒失失地闖了進來,會不會有什麼不好的後果呢?可自己明明是被救上來的,應該算不得闖入吧?
「雖說是禁地,可姑娘是落難之人,老身救你上來,也不算違禁,姑娘無需擔心。」以梅姑的眼力,一眼便看出了田詩詩心中的擔憂。
「那麼,您說的那位夫人?」田詩詩還想試探一下,更好奇她到底是怎麼樣一個人。
梅姑微微一笑,「夫人已經知道老身救你上岸的事了,她不會責怪你的,姑娘且好好安歇,待明日見過夫人,一切自然明了。」
梅姑將桌子上的空碗碟收拾妥當,重新提起食盒,「姑娘落水時穿的那身衣裳是再要不得了,老身替你準備了一些,放到床後的箱櫃中,你若想出去走走,可到海邊的沙灘上看看,但切記不可離開這竹樓太遠,更不要穿越樓外那扇竹門。」
梅姑行至門邊,又回望她一眼,重復道,「姑娘切記。」
看到田詩詩慎重地點了點頭,應了聲「是」,她才掀了簾子走出去。
梅姑離去之後,田詩詩打開床後的衣箱,看到里面果真有幾套淺色衣裙。
細細一看,她看出些許端倪來,那些衣裙件件用料講究,有些更是在衣襟以及裙擺處瓖嵌了數枚名貴珠寶,衣服雖不是全新卻件件華貴異常,就這麼拿出來給她穿用,究竟有何深意?
田詩詩心中疑惑,在她看來,這屋子的主人喜竹,應是個淡漠的性子,必不會喜好這些花花衣飾,這些服飾從何而來?
挑來挑去,她尋到其中最為素淨的一件,唯一沒有任何珠寶綴飾的,將它在床上攤開,又細細查看,很快在衣角一處不起眼的位置發現一絲異樣,那位置用手撫過時能感覺到微微的突起,待她將那布料舉起,透著光看去時,隱隱約約看到了一個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