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風的馬車絕塵而去,只留下滿地雞毛的魅族護衛,還有被陣法反噬,躺了一地的魅族法師。
不遠處,一輛藍色的馬車安靜地停在大樹下方,車簾半掩,直到黃塵散去,護衛們整理好儀容,才慢慢駛了過來。
馬車在距離護衛十丈左右的位置停下,沒一會兒,就看到如煙拖著裊裊碎步緩緩走來。
婦人打扮的她褪去浮燥,頗有幾分大家風範,可是一雙閃著精光的小眼楮出賣了她,骨子里透出來的平庸,再刻意的裝扮也掩飾不了。
「敢問軍爺是否魅族的護衛,家主有封信要帶給魅王,還請行個方便。」
魅族護衛隊長冷雙蹙著一對濃眉,大踏步上前,他冷冷地覷了如煙一眼,「有話可與我說來。」
如煙回睨了冷雙一眼,嘴角微勾,似有不屑,看得冷雙很不舒服。
接過如煙遞過來的信,冷雙反復察看,之後還不放心,又遞給同行的金階法師,直到法師們用魅術檢視妥當,他這才放心收下。
「軍爺放心,家主姓葉,必不會害了你們大王。」如煙眼角一挑,傲氣立顯。
「姓葉?」冷雙挑眉,「你是繡坊的人?」
如煙即不點頭,也沒搖頭,「軍爺只管把信帶到,小女可以保證,有了這封信,你們今日之過,魅王必不會再追究。」
「小小婦人好大口氣」听她這樣說話,冷雙再也無法掩飾心中的不滿。
如煙並不在意冷雙的態度,她微微屈膝,行了個不太端正的禮,「小女告退。」
「好生傲慢。」看著如煙遠去的背影,有人不服氣說了一句。
「不可造次。」冷雙抬起手,阻止手下進一步評論。
看著信封上娟秀的「魅王親啟」四個字,冷雙陷入沉思,人反正已經跟丟了,繼續跟蹤還是就此折回,對他來說都是一個考驗。
雖說隊伍里有金階法師同行,再尋到王妃的蹤跡也不難,可是每次要出手時法師們總是畏首畏尾,就怕傷到王妃的身體。那西越的法師也不是軟柿子,想怎麼捏就怎麼捏,幾次交手,都是他們落敗,這般僵持下去,他們只能尾隨,根本無法將人救出來。再說了,王妃臨走演的那一出,擺明就是她自已願意跟人家走的,之前破陣的時候法師也傳了音,讓她自己走出來,可是人家根本沒出來,這件事也許就是兩位主子鬧脾氣,他們陪著折騰,反正姿態也擺過了,人也設法救過了,這會兒又有送信的由頭,還不如就此折回。
左思右想,冷雙決定采用更為保險的方式,下令道,「一分隊帶著一名法師繼續尋找王妃,其他人跟我回宮。」
于是,五名魅族護衛和一名金階法師的郁悶,換來了數十號人的歡欣雀躍。
如煙在遠處一直看著冷雙做決定,直到他們兵分兩路,各自走遠,這才登上馬車。
「主人,一切如你所料。」如煙恭敬無比地看著眼前那位戴著帷帽的女子,恨不得在額頭刻上忠心二字。
「做長輩的總是要多操一份心,只要做小輩的開心,我那區區一件冰蟬絲袍又算得了什麼。」慵懶的聲音緩緩傳出,接著是女子銀鈴一般的笑聲,媚入人心。
「回吧。」
藍色馬車緩緩啟動,車夫一直低著頭,寬大的斗笠蓋住了他的面容,毫無生氣的軀體和頻率極為相似的揮鞭動作,讓人有一剎那的恍惚,這究竟是個活人,還是個死人。
馬車越行越遠,最終消失在百花城的側門。
……
另一方面,幸風的馬車一路飛馳,暮色將至之時兩人已回到雲中寨。
幸風輕斂雙目,眉角含笑,車子里面的那個女人已經跟他冷戰了一個下午,這會兒眼楮瞪累了,小嘴兒也撅麻了,人也躺在椅子上睡了過去。
青護法遠遠地就迎了過來,看到幸風懷里抱著一個女子後,驚得唇瓣微張,好久都沒能合攏過來。
「這兩天寨子里可好?」幸風的聲音雖然不大,但語氣歡快,看起來心情不錯。
「好,挺好的。」青護法偷偷覷了熟睡的田詩詩一眼,答得心不在焉。
「回頭跟我好好說說。」幸風抱著田詩詩進了屋子,丟下青護法一個人愣愣地站在門外。
直到幸風消失在門後,青護法才回過神來,猛然抬頭看了看天,莫非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一向跟女人說話不超過三句的幸風大法師,竟然也轉性了。
過了好一會兒幸風才從屋子里走出來,可能是時間有點久,讓我們青護法同學產生了一點不太純潔的小想法。
偷偷瞄了瞄幸風大法師的臉色,正是春色無邊,于是他更加肯定心中所想,「大祭師,您看是不是從外面買幾個丫頭回來照顧她?」
幸風臉色微變,看了他一眼。
「要不,傳信回宮,讓宮里派幾個手腳利落的過來,懂規矩又知根知底,照顧田……姑娘再合適不過了。」大祭師的臉色不好,一定是不滿意他說在外面隨便買幾個人,不夠檔次。
「你覺得呢?」幸風的臉色已經變冷了。
青護法開始有點模不準情況了,「實在不行,大祭師說一聲,屬下照辦便好。」
幸風的嘴角開始上揚,青護法的心稍稍輕松了一點。
「我覺得,不如由你來親自照顧,一定更讓人放心。」
「啊……」這一刻,青護法只想自已抽自己耳刮子,他這是什麼豬腦子,怎麼能想出那麼不靠譜的主意,這下子好了,挖坑埋到自己了。
「一日三餐,吃喝用度,但凡里面那位姑娘不滿意,你就等著受罰吧。」幸風丟下這句話以後,青護法想死的心都有了,里面那位姑女乃女乃的脾氣他可模不準,給他派這份差事,不是想弄死他嘛。
再怎麼不滿,大祭師的話還是不能不听,于是,青護法手下的小魚小蝦們可憐了。
直到很久以後,田詩詩還是不明白,為什麼青護法和他手下那些人一看到她就繞著走,要麼就跟木頭人一樣,喊一句動一句,見到她就跟見到鬼一樣。于是,一直被蒙在鼓里的田大小姐誤會了,以為西越的護法們為了研習法術,才練成這副怪脾性,暗暗可憐了他們好久。
處理完瑣事,幸風帶著青護法來到寨子中央的屋子,這里是整個雲中寨的陣眼,見到他們進去,一干人等皆自動回避。
「這兩天寨子里有什麼大事?」幸風坐在陣眼旁邊的太師椅上,青護法垂手立于一旁。
「沒有,一切安好。也不知道外邊那位魅族的護衛是什麼來頭,你們離開沒多久,他們也帶著自己的人撤了,但並沒有尋著你的方向跟過去。」
「也沒再試圖破陣?」幸風臨走的時候,特地加強了陣法,就怕魅人再來打擾,而青護法又支撐不住。
「沒有。他們的法師受傷以後就再沒有行動。」
「他們的目標是田詩詩。」幸風低頭沉吟。
「只怕他們會順藤模瓜,畢竟田姑娘一直在我們手里。」青護法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只要田詩詩一日在他們手中,魅族的人就會追查,直到查出誰是綁架她的正主。
「查便查,也無需擔心,西越那麼遠,他們要真想做客,我們也歡迎。」幸風眼中的寒光一閃而逝。
「若是折騰到最後,寒城發覺一直糊弄他的不是我們西越人,而是繡坊的正主,不知道會是怎麼樣一副表情。」幸風冷笑。
「東西已經到手了?」看到幸風的樣子,青護法中微動。
幸風扯開隨身攜帶的小包袱,細綢的包袱皮剛剛掀開一角,屋子里立刻漾開了一抹新藍,等到將包袱整個打開,整間屋子頓時陷入海一般的鮮藍之中,仿若置身海底。
「冰蟬絲袍?」青護法努力壓制住心底的激動,「那位……也真是舍得。」
「有舍才有得。」幸風的臉上滿是嘲弄,「活了那麼些年頭,怎麼會不明白‘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這句話。」
「可是……」臉上的激動褪去,青護法開始擔擾起來,「這樣一來,我們綁人的罪名就算落實在了。」
「綁就綁了,能耐我何?再說了,我就不信坊里那位不幫我們說說好話,冰蟬絲袍都舍給我了,我再多要一個人,她也不見得不樂意。」
這一局,幸風賭贏了。
寒城看完冷雙轉交過來的信後,氣得牙齒「咯咯」作響,那張金紋鏤花的小茶幾,在他離開後突然斷成數節,直把旁邊的宮女嚇得瑟瑟發抖。
「好……非常好」寒城在屋子里來來回回不知道走了多少趟,嘴里一直念叨著這幾個字。
冷風和鎮族大巫師一直靜候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他們的大王是真的怒了。
「冰蟬絲袍,只是贖金的利息?……真貴啊,本王的王妃還真是貴重」他的話斷斷續續。
桌子上,一張信紙被人揉得沒了形,可紙上的字跡依舊娟秀美麗,雖然幾有寥寥幾個字,卻狠狠刺傷了他的心。
「幸風解困,于我族有恩,輕眉獻寶,其心可鑒,城兒,你不可負她。」
「不可負她?你們一個二個,就想讓本王換妃,好,本王成全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