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輕眉離開後沒多久,又差人送來了一個精美的香樟木首飾盒,田詩詩知道她這是送禮來了,也沒推辭就收了下來。
原本以為只是一些伴嫁的普通的飾品,以她一個掛名繡坊弟子的地位,即便是葉輕眉對她心有愧疚,禮物的規格也不會高到哪里去。
想不到她打開一看,里面光是拇指大小的夜明珠就有數十顆,滿滿地鋪了一層,更別提其它各種精致華美的首飾,更重要的,盒子的底部疊著一層厚厚的銀票,都是萬兩一張的大額通票,最後一張,便是這間莊子的地契和房契。
田詩詩柳眉輕蹙,暗自斟酌葉輕眉此舉的用意,很快便認定她是借自己的手給幸風送錢,錢財數額之大,讓她更加好奇織繡坊與幸風之間到底有什麼交易。
「詩詩對這份嫁妝可滿意?」
幸風的突然出現讓她嚇了一大跳,抬起頭,翻了一個大白眼給他。
「不滿意的話我再跟她提。」幸風一臉戲謔,看起來心情不錯。
田詩詩撇嘴,「滿意的應該是你吧,我可不會傻到認為這些東西是我的。」
她縴手輕輕一甩,離了那盒首飾。
幸風嘴角掛著笑,貼近她,用手隨意翻了翻那盒子里東西,「看起來織繡坊還是挺大方的。怎麼,詩詩不喜歡?」
田詩詩偏頭,打量他,就是不說話,她在等他的下一招。
幸風呵呵一笑,「詩詩何必防我,再說了,我的不就是你的麼,可別忘了,現在你的頭頂上可掛著‘幸風夫人’幾個大字呢。」
「少來,這只是權宜之計,我們不過各取所需罷了。」田詩詩反駁他。
幸風湊近她,下巴枕著她一側的肩膀,在她耳邊低低喃道,「真的只是權宜之計麼?詩詩知道,我可是很有耐心的。」
田詩詩被他激起一身粟粒,忙不迭地用手擄了擄,回頭瞪他,「老用這一招,你也不煩,我可是很怕癢的。」
幸風退後一步,眼中閃著萌光,裝出一副可憐的樣子,「夫人嫌棄為夫了。」
田詩詩被他的樣子逗樂了,也配合著做出一副嘔吐的樣子,大呼惡心。
看著她笑得沒心沒肺的樣子,幸風的星眸閃了閃,臉上的笑容保持不變,可心底卻有絲絲抽痛,他還是沒能住進她心里面。
田詩詩笑夠了,頂著一張微紅的小臉,斂起笑意,正色問道,「幸風,葉輕眉送那麼大一份禮給你,為什麼?」
「為了你。」幸風表情不變,篤定地回答。
「為了我?」田詩詩搖頭,「這些托詞掩人耳目可以,卻騙不了我,你為何不跟我說實話?」
「這就是實話。」幸風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說,我何時騙過你?」
幸風的確沒有騙過她,充其量,就是瞞著她。
「不說就算了。」田詩詩假意惱了,撅起小嘴,看向一邊。
幸風也不跟她計較,只是利落地收起首飾盒,又扯了扯她的衣角,「收拾一下,等會兒還有客人要來。」
「有人要來?」一听到還有人要來看她,田詩詩連生氣都不記得,又開始好奇那人是誰。
「應該差不多到了吧。」幸風抬頭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以他的性子,應該不會讓我們等太久。」
田詩詩剛想細問,便听到屋外有侍女輕聲來報,「有位客人求見田姑娘,姐妹們已經將他安排在花廳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幸風不等田詩詩回應,便主動打發了那位侍女離開。
「我還沒想好要不要見他呢。」田詩詩鼓著小嘴,她不太高興幸風為她做安排。
「你會見的。」幸風沖她微笑,一副已經將她的心事完全看穿了的樣子。
走近她,幸風為她重新挽了發髻,經過一個早上的時間,葉輕眉為她挽的頭發有點松散。
田詩詩原本是不會挽這個世界的頭型的,以前葉紫衣教過她幾個,但她學得不好,也就勉強學會一個編辮子的少女的頭型,被幸風帶走的這一個多月,她便是連這個基本頭型也懶得梳了,很多時候都是將頭發隨意扎在腦後,或者干脆披著長發,反正也不去哪里,若是要出去,幸風也會找人來服侍她穿戴,只是沒想到,這次他竟然自己動手。
在幸風的巧手之下,田詩詩很快換上一個時下流行的婦人發型,幸風又從葉輕眉的首飾盒里挑了幾件珍珠發簪,為她一一別上。
田詩詩對著銅鏡看了又看,婦人妝容下的她清瀲中帶著一絲嫵媚,紅唇微抿,很是誘人。
「看得我都想吃一口了。」幸風俯子,目光灼灼的看著鏡中的她,嘴角微揚,讓人听不出這話中有幾分真假。
田詩詩只當他說笑,毫不介意,「看在這個發型的份上,我便出去見他一見吧。」
走出竹林小築,穿過月亮門,來到前院主樓。
田詩詩穿過門廳,發現這里已然換了一副門面,昨夜滿樓紅袖招的模樣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雅,有燻香繚繞,絲竹渺渺,又有書生對弈,可謂一片和諧安寧,昨夜那些紅fen妖嬈,仿若夢境。
「這里是茶樓?」田詩詩不可置信地回望了跟在她身後的幸風一眼,眼里全是疑惑。
幸風淺淺一笑,沒有直接回答她,只道,「名字我也改了,喚作‘弈樓’,詩詩覺得可好?」
「隨便你吧……」田詩詩仰頭望天,反正這莊子也是他的了,茶樓棋樓或是青樓,對她而言都無所謂。
「莫非詩詩比較喜歡脂粉香?」幸風突然生出逗趣她的念頭。
田詩詩低頭,猛走,只求快點甩開他,這個男人想法真的太奇怪,她有點招架不住。
身後傳來幸風哈哈大笑的聲音。
繞過花叢小景,田詩詩依著侍女的指引來到位于主樓一側的花廳。
掀簾而入,映入她眼底的是一個欣長優雅的背影,白衣勝雪,一如在繡坊禁地竹林中,那一次初見。
只是,今時今日,時光荏苒,早已物是人非。
「寒公子。」田詩詩止步,微微躬身一禮。
寒城轉過身,一眼便看到田詩詩新梳的婦人發型,他微微一怔。
田詩詩也不等他回應,自已起了身,對上他的目光。
「寒公子久等了,不知這次來尋詩詩,是為了何事?」田詩詩美目輕轉,舉止得體,大方自然。
寒城伸出一只手,想要撫上她的青絲,手伸了伸,最終沒有繼續動作。
「听說你要嫁人了。」就連寒城也沒有感覺到,他這話里的醋味有多濃。
田詩詩微笑,輕輕點了點頭。既然要做戲,自然要做全套,何況這戲本來就是做給寒城看的。
「是真的麼?」寒城突然一問,眼眸里似乎還帶著一絲希冀。
他這麼一問,田詩詩不由自主地退後一步,說實話,她還是挺怕他發瘋的。
見他沒有進一步的動作,田詩詩才敢輕聲做答,「葉掌門已經代詩詩應下這門親事了,詩詩想,這應該不會有變了。」
「你在怨我對不對?」寒城慢慢靠近她,直視她的眼楮。
「我為什麼要怨你?」田詩詩抬頭看他,一副完全不理解的樣子。
寒城苦笑,「你定是怨我娶了葉輕眉,那晚我便與你說了,織繡坊危機重重,與魅宮聯姻,只是權宜之計。輕眉也說了,她不會與你爭的,等那些流言過去,她就提出退婚,並不會真與我結為夫妻。可是你,你為何要與那幸風……是不是他逼你的?」說到後面,他的黑瞳中已露出狠戾之色。
田詩詩又退後一步,怔怔地看著他,「寒公子怎麼會有這種想法,這事自然是詩詩願意的,幸風他對我極好,事事由著我,也從來不勉強我做不願意的事,更重要的是他懂我,尊重我,在詩詩看來,他便是詩詩的良人。」
田詩詩一口氣說完一大段話,說完連她自己都覺得有點神奇,什麼時候她說謊也不用打草稿了,而且還心不慌,臉不紅,演技也爐火純青了?
寒城顯然被她的話嚇住了,他臉色鐵青,嘴角抖動了好幾下,才擠出幾個字,「莫非,詩詩覺得我對你不夠好?」
田詩詩又是搖頭,微微一笑,「怎麼會,詩詩覺得,寒公子對詩詩也是很好的,就如同詩詩的哥哥一般,多有愛護。」
「哥哥?」寒城怔了一下,連退幾步,猛地仰起頭,哈哈大笑起來,「原來我在你心目中,便只當得起一個哥哥」
「寒公子與我同是魅人,在詩詩看來,與親人無異。」田詩詩並不理會他瘋一般的大笑,她只想把心里的話一次說完,好叫寒城不再纏著她。認親這個說法,是她拿捏多次才想出來的,雖然俗了一點,但卻是最好的說辭,直到今天她才明白,為什麼一個女子不喜歡一個人,總是用這個辦法,果真是個不可多得的隱晦又不傷人的做法。
「在我心中,你永遠都是我的妻,只能是我的妻」寒城突然沖過來,握住田詩詩的雙臂,盯著她大聲說道,因為激動,連眼珠子都微微泛紅。
田詩詩心髒「咚咚」直跳,她連吸了幾口氣才穩住心神,回望寒城的眼,她淡淡說道,「事已至此,寒公子,放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