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宮舊址廢墟上,巨大的幻彩光球點亮了夜空。
在青護法有條不紊的指揮下,東倒西歪的巨大石柱被西越法師逐個豎立起來,神壇、祭台逐個歸位,主祭司的寶座也已初步成形,僅余歪倒在神壇法門上方的魅族靈石,仍舊一動不動地躺在那里。
別看這塊靈石與別的頑石無二,只有丈余高,寬度亦僅需一人便可圍抱,可是對于一個不懂法術的人來說,它有如萬斤隕鐵,動不得分毫,即使是面對魅族鎮族老法師那般級數的人物,也只能將其稍加移動,卻不能使它歸位。
幸風領著田詩詩站在整個祭壇的最高點,主祭司寶座的十二階塔台上,逐一向她介紹初具規模的魅族鎮族祭壇。
魅族的鎮族祭壇是座由十二根巨大的石柱圍合而成的正圓形建築,這十二根浮雕石柱分別代表著魅人崇拜的十二種圖騰,龍、虎、鷹、鹿、獅、熊、蛇、蠍八種猛獸以及風火雷電四物,依照魅族特有的星宿方位矗立,主祭台位于正圓形祭壇的中央,是一座由十二階「萬」字形回紋階梯組成的金字塔形祭台,而祭司的寶座正安置于祭台頂端。寶座正對面,「萬」字形回紋階梯下方,擺著一方用于血祭的中空石棺,石棺的頭部正對著代表「風」的圖騰柱。
「鎮族靈石的法門在哪?」田詩詩環顧一圈後,又看了一眼倒在主祭司寶座後側的鎮族靈石,好奇地發問。
幸風指著仍未完工的主祭司寶座說道,「靈石的法門就在寶座上方,侍寶座完成之後,頂部會形成一個隕鐵尖頂,靈石歸位時將化身為寶座尖頂上的一顆寶石。按理那位老法師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顯然他並不合格,連靈石都不能歸位,這個位置他坐得名不正言不順。」幸風說著話,臉上露出不屑的表情。
「魅宮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魅宮了。」田詩詩突然嘆了一口氣。
幸風低頭看她,似有不解。
田詩詩苦苦一笑,「當我第一次看到母親的雕像時,就被她身上流露出來的果敢堅韌的氣質所吸引。當時我就想,母親領導下的魅族一定是個堅強勇敢的民族,魅族的子民不畏艱難,不懼險惡,從不向惡勢力低頭,也不會因為外界的眼光改變自己。可這兩天所見讓我深感失望,宮殿依舊華麗,一切事情看起來還是那麼井井有條,可人畢竟是變了。」
幸風知道田詩詩說的變化指的是寒城,卻小心翼翼地沒有揭破。作為魅族的領導者,寒城已經讓田詩詩失望了,虧他還一直將寒城視為自己有力的竟爭對手,如今看來,根本無所畏懼。在他與田詩詩的關系中,唯一的失敗就是駐魂寒玦,雖然這並非他的本意,可是這個無端多出的情敵直到現在還讓他很頭痛。
「你想不想重新接掌魅族?我可以幫你。」幸風問。
「我……不知道。」田詩詩低下頭。
她這樣,幸風的心又「咯 」了一下,她還想著回去吧?
「如果你改變主意,隨時告訴我,我助你。」幸風勉強自己擺出一副笑顏,心中卻是一片苦澀。
夜深了,初具規模的魅族祭壇依舊燈火輝煌,按照這個進度,備陣工作明天一早定然能夠按時完成。
「明晚子時,五星交迭,詩詩,你準備好了麼?」幸風又問。
田詩詩輕輕撫模著主祭司寶座的扶手,心中正是百般滋味,「我只希望明天之後,中土之地的毒尸從此消失,我母親夙願得嘗。」
「一定可以的。」幸風肯定地說道,又指了指主祭司的寶座,「明天你只管坐在上面,萬事有我。」
田詩詩驚訝地看著他,「這可是主祭司之位,我不懂施法,坐在這里干什麼?」
幸風沖她眨了眨眼楮,「別忘了,所有人都認為你才是會天衣之術那個人,我不過是你的護法而已。」
「可我……」田詩詩不放心。
「我說過,一切有我呢。」幸風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明天我會一直站在你身旁,你只管擺出一個樣子就好。」
回寢宮的路上,幸風和田詩詩意外地遇到了寒城。
從魅宮通往祭壇的青石小道,偏僻而又荒涼,加上長年靈石駐守,平日里別說是個人,就連永夜林中的大型生物也是退避三舍,如今正是子夜時分,寒城一個人出現在半道上,顯然是在特地等他們二人。
「寒公子雅興,這麼晚了還不休息,觀星呢?」幸風笑得雲淡風輕,也沒有戳破他。
寒城迎了過了,笑眯眯地看著田詩詩,心情不錯的樣子。
「知道二位忙碌,抽不出時間,寒某特地在此恭候。」寒城的坦白讓幸風和田詩詩都很意外。
「寒公子找我們有事?」田詩詩問道。
寒城的目光在田詩詩身上稍做停留,接著垂了眼簾,恭恭敬敬地說道,「詩詩公主,寒某代表族人懇請您回魅宮主持大局。」
寒城舉止到位,態度誠懇,上述之話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不是胡謅。盡管如此,這突出其來的變化還是把田詩詩嚇了一大跳。
「寒公子,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我是誠心邀請您回來的。」說著寒城又是一禮,「您是秦月公主的親生女兒,也是正統嫡血的女王,這魅王之位原本就是您的。」
寒城用了敬語,語氣態度跟以往判若兩人,反而讓一旁沉默不語的幸風起了疑,可這畢竟是魅族的家務事,他不好插手,只能靜觀其變。
「我什麼都不會,對魅宮的事務也不熟悉,如何能統領大局?」田詩詩謙虛應對。
寒城訕訕地笑了笑,「詩詩公主這話說得,您看我也不是什麼都不會,再說了,您不是還會天衣之術嘛。若是將來宮中進行祭祠大典,在布陣施法方面您也比我熟悉不是。」
「可是布陣施法,我也不會啊……」田詩詩沒听出他話中深意,不小心落了圈套。
「您現在不會,可幸公子會呀,有他從旁輔助,女王有什麼好擔心的?至于其它雜務鎖事,寒某願自薦為守族將軍,接替父親的位置繼續守衛魅族領地。」
「這……」田詩詩猶豫了,並不是說她已然生出想掌管魅族的心思,而是這突然而至的變化讓她無所適從,一下子不知該如何應對而已。
寒城見她猶豫,以為她動心了,進一步蠱惑,「詩詩公主登上魅王之位名正言順,若能順利驅除毒尸,更是功德無量,魅人仍至世人都挑不出您的錯處,民心所歸,還請公主殿下答應。」
他抬頭看了一眼田詩詩,見她還是猶豫不決,將幸風也扯了進來,「幸公子,您看這事寒某說得對不對?」
田詩詩不想幸風摻和進來,正想說些什麼替他解圍,不料幸風沖她使了個眼色,接過寒城的話,「這事听起來倒是不錯,詩詩會慎重考慮的,今晚她觀摩了一夜布陣之術,身體也乏了,我們就讓她好好休息吧。」
「觀摩布陣?這……難怪了。」寒城一听田詩詩參與到靈石布陣之中,心中大定,以為幸風已經將布陣之術傳給了田詩詩。
「既然如此……詩詩,你好好休息,這是以朋友的立場說的,無關族事。」寒城又道。
「我送詩詩回去。」幸風沖寒城微微一笑,扶著田詩詩慢慢離去。
看著兩人漸行漸遠的背影,寒城的臉色驟然變冷,如果田詩詩已經掌握了魅族布陣秘法,那麼他的計劃就可以放心實施了。
「再忍忍,姓幸的,就讓你再猖狂幾日。」他在心里冷笑。
……
回到寢宮,幸風跟往常一樣布下結界,才敢安心跟田詩詩說話。
「寒城說的那番話,你不是信了吧?」他問。
田詩詩搖了搖頭,「信不信又如何,我根本沒有接手魅宮的打算。」
听她這麼說,幸風反而有些失望,如果田詩詩願意接手魅宮,也就意味著她會安心留在這里,反之則表示她仍有離開的打算,這讓他深感不安。
「我還是那句話,無論你何時想要重掌魅族我都會盡全力助你。」
「再說吧。」田詩詩心情忐忑,主要是今晚寒城的態度反差太大,讓她覺得如芒在背,總覺得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
「寒城今晚說那些話不過是想試探我會不會將靈石布陣之術傳給你。」幸風冷笑著揭秘。
「你怎麼知道?」田詩詩看著他,一臉的疑惑。
「有句話叫過猶不及,他今晚的表現過于突兀,以他的性格,根本不會對人使用敬語,何況是對你……今夜的他急了。」幸風微微一笑,下定論,「我估計他會對我不利。」
「嗯?」田詩詩一驚,猛地抬起頭來。
「他這麼急著試探我會不會將法術傳給你,如果不是除掉我,又何必急于一時?以我和你的關系,誰會布陣又有何不同?除掉我,他便少了一個眼中釘,對于你,他定是想人才皆得。」幸風目光深邃,好似一口深井,讓人覷不清底細,「只是他低估我了,這種小手段,對我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