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送爽。
雖然已是深秋時節,永夜林一帶依舊氣候宜人,雖不似百花城那般奼紫嫣紅,林中草木卻也郁郁蔥蔥,又有巨大古樹飄然而落的水霧星光作為點綴,陽光一照便化作點點金光,平添了幾分朦朧浪漫的氣息。
魅族新王的繼位大典排場雖然不大,宗教的氣氛卻極為濃重,在魅族共計一十二位王室金階大法師低沉的咒法吟唱聲中,田詩詩身著冰蟬天衣,手執象征魅族王權的金杖,緩緩穿過人群,登上靈石祭壇的主祭司寶座。
女王的皇冠是由寒重大將軍親自為她加冕的。當寒重將飾有三叉戟標志的頭冠輕輕戴在她頭上時,田詩詩感覺到他的手微微抖了一抖,今天的他應該比她還要激動吧?在那麼多紛紛擾擾之後,魅族的新王終于歸位了。
被邀請前來觀禮的客人並不多,除了西越太妃兩母子,就只請了神兵埠的龍埠主一家以及藥王谷的新任谷主花雲靈,宿雁也代表藥王谷的蘭派系出席,唯一遺憾的,只有織繡坊的坊主葉輕眉沒有到場。
听聞織繡坊的葉掌門在觀陣之後悟出大道,如今常常到龍形山上的佛王殿听宿休大師講經說法,還成了宿大師的忠實信徒。這些日子來,葉輕眉不辭舟車勞頓的辛苦,堅持每周到佛主跟前參拜,看樣子,若非佛門不收女弟子,她只怕要改投門派了,著實讓坊里的女弟子好一陣唏噓。
繼位大典結束之後,田詩詩叫齊了葉紫衣和宿雁到寢宮一敘,閨蜜一般的對話,她們三人已經好久沒有進行過了。
「時間過得可真快呀,轉眼間,紫衣妹妹都快要做母親了。」宿雁盯著葉紫衣微微凸起的小月復,掩嘴輕笑。
葉紫衣和龍翼的大婚田詩詩沒能參加,那時正逢驅尸布法的關鍵時刻,無論是幸風還是她本人都月兌不開身,田詩詩心底總是有遺憾,這次葉紫衣能參加她的繼位大典以及送婚儀式,總算彌補了她心底的一些缺憾。
「幾個月了?看不太出來呢。」田詩詩瞄了一眼葉紫衣並不太明顯的月復部,那所謂的微微凸起,不過是衣著寬松造成的,若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有孕。
葉紫衣臉上微微一紅,低聲道,「才二個多月,要看出來還早。」
「龍翼那小子動作倒是挺快的。」宿雁打趣道,「許是害怕我們家紫衣妹妹反悔吧?」
這麼一說,葉紫衣的臉更紅了,「雁姐姐你說什麼呢,這都哪跟哪呀。」
褪去的青澀的葉紫衣滿臉**的嬌羞,到底是快要做**女子,就連神色都明媚起來,想到初識之時,那不諳世事的莽撞少女,活潑俏皮的模樣,田詩詩覺得恍如隔世,時間真的可以改變許多東西,便是連埋藏在骨血之中的品性,亦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悄悄改變。
「雁姐姐你呢,可是尋到中意的人了?你看,詩詩姐姐也覓著良人,再過些日子,都要嫁到西越去了。」葉紫衣話鋒一轉,說到宿雁身上。
宿雁輕輕搖頭,又悄悄垂了下來。
在她垂眸的那一剎那,田詩詩看到她眼底閃過的一絲情愫,不明顯,卻是真真實實地存在著的。
花雲靈已經繼任了藥王谷的谷主一位,到底是時勢造人,承擔了藥王谷命運的不羈少年,也變成了沉穩睿智的儒雅公子,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風流之態,便是連宿雁那樣冷靜的女子,也悄悄動了心。
大典過後,眾人前來見禮之時,從花雲靈看葉紫衣的眼神中,田詩詩就已經看出他已經放下過去,葉紫衣畢竟是別人的妻子了,少年時期的懵懂曖昧,一旦沒有修成正果,往往只會消散在風中,反倒是宿雁,他看向宿雁之時,那眼底流露出來的別樣的信息,已能讓人看出端倪。
「雁姐姐,藥谷後山萬毒窟里中了尸毒的弟子已無大礙了吧?若有什麼我能幫得上忙的,盡管開口。」田詩詩小心地想要試探宿雁的心意。
宿雁點了點頭,「大多都痊愈了,少部份尚有余毒的也已妥善安置,斷不會再傳染給他人。」
「你一個人忙里忙外的,真是不容易。」田詩詩又道。
「哪里,空谷師傅一直在幫忙,而且雲靈他……花谷主也給了我不少助力。」宿雁心虛,終是漏了心思。
葉紫衣呵呵一笑,別說田詩詩,就連她也能看出宿雁的異樣,「雲靈哥哥人可是不錯的,也不比我的龍翼哥哥差多少。」
一說到這些事情,葉紫衣嬌俏多話的活潑本性又泄露無疑。
「哪里,今日里見著,我倒覺得雲靈要比龍翼還要沉穩許多,紫衣妹妹,看到現在的雲靈哥哥你可有後悔當初的決定?」田詩詩又問,眼神卻偷偷瞄向宿雁。宿雁應該是擔心葉紫衣不高興,才會這樣小心掩飾吧?
葉紫衣呵呵一笑,她也知道田詩詩是想借這個機會暗示宿雁,連忙將話挑明了說,「這是什麼話,雲靈哥哥我可真是當著大哥哥一般來愛戴的,說起來我還有愧,當初答應給他制一雙踏雲靴,終是我失信于他了。」
「龍翼的踏雲靴怕是都穿壞幾雙了吧?」田詩詩有點不依不撓。
葉紫衣小白了她一眼,「他是我夫君,哪能一樣呀。」
葉紫衣和龍翼的關系早在她初到永夜林之時就已經定下了。田詩詩還記得,那一天,龍翼故意抬起穿有葉紫衣為他新制踏雲靴的那只腳,在花雲靈面前顯擺,好多事情,其實一開始就有了暗示,偏偏不是每個人都能看清楚的。
「要不,雁姐姐改日為他制幾雙送過去?」葉紫衣笑道。
雖是笑鬧之話,可宿雁听到之後,臉色反而好了起來,秀氣的容顏頓時增添了幾分靈性,看她這樣,姐妹之間的話匣子也漸漸打開了。
「咱們姐妹三個,肥水不流外人田,象雲靈哥哥這種優質的貨色可不能便宜了別人。如今我和詩詩姐姐都有了歸宿,雁姐姐,你可要加油了」葉紫衣在閨蜜面前,不改以往直性子快言快語的秉性,還輕輕用手踫了踫宿雁,再次鼓勵她。
宿雁紅了臉,卻不表態,只將話題轉到田詩詩身上。
「幸公子他,對你可好?」
田詩詩沒有回答,反倒是葉紫衣忙不迭地插話,「這家伙可是不簡單,我家翼哥哥每每提到他,總是嘖嘖的贊嘆之聲,說起來,我們埠里的碼頭能夠重新啟用,他可是出了大力氣的,出錢出力自不必說,可要打動天瀾城那個老牛城主的心,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天瀾城主品性雖好,脾氣卻臭得不得了,這是眾人皆知的事情,腦筋又死,做起事來瞻前顧後,要說動他,看來幸風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人好是一方面,可是詩詩,你真的了解他,喜歡他麼?」宿雁又問,看著田詩詩的目光帶著幾分不確定,「我听說,他的生母,也就是西越的太妃,原是你母親的舊部下屬,你該不會是念著這一份舊情才……答應的吧?」
田詩詩垂著眸,沒有說話,宿雁嘆了一口氣,接著說道,「方方面面看來,他的條件確實是不錯,也能成為魅族的助力,可這摻夾了利益的婚姻,終是……」終是不能長久的。後面這句話宿雁沒有說出來,可誰都能听出來。
「詩詩姐姐,雁姐姐說的該不會是真的吧?」田詩詩一直沉默不語,葉紫衣也開始著急起來,差點沒扶著小幾站起身子,「這選夫君可不比別的,若是不能情投意合,他日若是新人進門,姐姐的日子要怎麼過呀?」葉紫衣的觀念還停留在中土的風俗之上,並不知道西越的規矩。
這一次,田詩詩搖了搖頭,「不會有新人進門,西越那邊的風俗,一夫只有一妻。」
她這麼一說,葉紫衣和宿雁偷偷對視了一眼,竟是不約而同地松了一口氣。
「其實一夫一妻或是一夫多妻又如何,名份這種東西,向來都是給人看的。一個人日子過得好不好,幸不幸福,便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快不快樂,只有自己知道,別人看到的,又有多少是真的。」田詩詩聲音不大,象是在自說自話,可落入二女耳中,卻是各有滋味。
「話是沒錯,詩詩妹妹也是個透徹玲瓏的,便是應了你這句話,跟著幸公子,你真的快樂麼?」宿雁又問。
田詩詩蹙眉,她輕輕抿著嘴唇,若有所思,末了,才輕輕道出一句,「這便是我想要知道的事情。」
「大婚都快到了,你竟然還沒想清楚?」葉紫衣和宿雁都驚得張了嘴。
「當局者迷吧?」田詩詩苦苦一笑。
「這可不行,得想清楚了再定,我看,這婚事確實是急了一些,詩詩姐姐,你若是為難,由我出面,讓翼哥哥去探探幸公子的口風,你跟雁姐姐是我最要好的姐妹,怎麼能糊里糊涂就嫁了,我可不準。」
葉紫衣又跟宿雁商量了好一會兒,最後竟是定下來要先試探清楚幸風的心意才能作罷,這架勢,竟是比田詩詩這個正主還要上心幾分,末了,也不顧田詩詩再三勸阻,定要為她討要個實在的說法,田詩詩說不過她們,只得由了她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