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宇桓現在何處?」本來神色恍惚的女妖忽然目光凌厲地看向趙祝言。
唐清急忙停下動作。
趙祝言客客氣氣地回答道︰「祖父已經仙去了。」
「不可能他三百多年前就已經是金丹期的羽士,怎麼會死?」女妖情緒激動起來,連雙目顏色開始由青轉為赤紅,臉孔也越發不像人類的輪廓。
趙祝言卻仍是客客氣氣地回答說︰「祖父年輕時曾犯下錯事被師門責罰損了修為,後又前往玄天派挑戰亦宗道君門下,敗戰重傷而歸。與祖母結為夫妻後,家父出生沒多久祖父便去世了。」
女妖呆愣在原地,她與通過幻覺看過她回憶的唐清,自然知道趙宇桓損了修為是為誰,闖上玄天又是為誰。
唐清听到此處心中微微嘆氣,也松了口氣。
與女妖糾葛深厚的趙宇桓既然已死,這陳年舊事應該也可放下了吧?她想。
誰知女妖回神之後,卻忽然一把擒住趙祝言嬌笑道︰「不管怎麼說,他還是負我欠我,你既是他的孫子,便替他還這筆債吧」
「這……不知前輩要我如何還?」
「娶我。」女妖紅唇輕啟,淡淡吐出兩個字。
場面一時凝固。唐清不得不承認,她真的搞不懂這女妖大腦中的各種念頭究竟是怎麼轉動的,竟然能忽然跳躍出這樣的要求來。
那邊趙祝言已經滿面赤紅地搖頭道︰「使不得,我已有婚約,這……」
「要我替你把新娘子除掉麼?」女妖一派輕松地說︰「她死,你們的婚約就不存在了,屆時你自然可以娶我。」
「這太荒唐了前輩何必開我這樣的玩笑?誤會已然解清,前輩還是送我回去地上吧。」趙祝言正色道。
女妖咯咯笑起來︰「瞧你這緊張模樣,我又不會把你如何,我只是……想做趙家婦而已,你與趙宇桓很像。」不是長相,而是內在的氣質很像。
趙祝言默然不語,唐清則暗暗將雙手背到身後結印。
仿佛不欲與這兩個小輩多談,女妖一把挽了趙祝言說︰「本想現在就去幫你把新娘子解決掉的,但是難得你一身喜服,我們還是先拜了洞房吧」
說著就要把被她術法定住的趙祝言往幻陣深處拖。
唐清見狀,一閃身擋在女妖前面。
見她明知道前因後果還要攔自己的道,女妖眉頭一挑,地下忽然鑽出數根碗口粗的藤蔓將唐清纏住。
「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你雖不識相,我也不取你性命,一會兒給我們做個證婚人吧」
唐清聞言一笑︰「你當我還是當初那個自己踩到陷阱摔得七葷八素的見習弟子麼?」她此話方出,蠕動的藤蔓忽然僵直住動作,唐清一揮劍就將其斬斷,輕松跳出束縛。
「哦……倒是長進了的樣子。」女妖眼一眯,用巧勁將趙祝言扔到一旁地上,顯出要認真交手的樣子來。
其實對于之前月兌出藤蔓纏繞的那法術,唐清心中很是不滿意。
她因為水系靈根徹底覺醒的緣故,這些日子以來修行法術也盡量以水系的為主。剛才她本是想將那藤蔓凍住的,結果卻因為法術用得還不夠熟練,僅能勉強讓藤蔓的動作變得僵硬而已。
這失誤,自然瞞不過經驗豐富的女妖。
對方手指微動,瞬間褪去人類的模樣,現出原形——淺紫色的皮膚和翠綠的雙眼,手腳皆是樹木的模樣,延伸出的藤蔓上還開著一串串的紫色小花。
這是一個紫藤花妖。
唐清算是明白對方為何會選擇這水系靈穴做為自己的落腳之地了,水生木,對助長花妖的法力有益。雖然唐清作為水系靈根的羽士在這水系靈穴中也有地利之便,但她的攻擊打到花妖身上威力卻是大打折扣。
幾番交手下來,花妖臉上已經露出勝利的笑容。
「何苦呢,你奈何不了我,我解決起你來也麻煩,乖乖在一旁看我跟這趙家後人拜堂不好麼?」
「人妖疏途,當初你跟趙宇桓一番折騰難道還沒吃到教訓嗎?我是為你好。」唐清答。
其實她並不是真的反對人與妖相戀,自己世界里那部講白蛇與許仙的電視劇還是百看不厭的經典呢……但,趙祝言不是趙宇桓,她答應了秦籮要把人帶回去,就不得不與這花妖對上了。
見自己的提議再度被拒絕,對方的話又直戳自己心頭的痛處,女妖臉色一變。
唐清看見女妖身後粗大的花藤蠢蠢欲動,已經做好迎戰準備,那幾根花藤上卻忽然冒起火星來。
「啊」女妖一邊尖叫,一邊將不知何時拿了幾張火符在手中的趙祝言勒住脖子吊了起來。「不識好歹的臭小子,真以為你是趙宇桓的後人我就不忍心要你的命嗎?」。她問得咬牙切齒。
唐清手持臨淵劍斬向纏住趙祝言的花藤,她面前卻忽然出現一道樹牆將她與趙祝言隔開。
透過樹牆的縫隙,可以看到花藤上正分出細小的根須,似要探入趙祝言腦中。
妖族有不少能夠控制人意識的特殊手段,眼前這顯然就是一種。要是花妖將趙祝言變成一個不會思考的廢人……
根須前端已經踫到趙祝言的額頭。
唐清試過用火攻和揮斬對付眼前的樹牆,但是都成效甚微,因為花妖可以立即吸取靈穴中的靈氣恢復傷口。
樹牆後傳來花妖的輕笑聲︰「別急,等我將他的腦子改一改便繼續招待你。」
樹牆又增加了一面,將唐清退路也堵死。
見此情形,唐清忽而收起武器,盤膝坐下,開始汲取靈穴中的水系靈氣。她這邊的動作花妖自然也是發現了,但並不放在心上——之前兩者戰斗中唐清也是跟花妖一樣在不斷吸取靈穴中的靈氣,但是卻因為根基不如花妖,即使借了靈氣也還是落在下風,根本造不成大威脅。
是以花妖任由唐清在樹牆中掙扎,自己則專心透過傳入趙祝言腦中的根須窺探對方的思緒。
也虧得她這般漠視,唐清的計劃才得以順利執行。
面上不經意地露出一抹笑,唐清手中法訣再變,卻是悄悄將這處靈穴與清河洞天連接了起來。
那邊,花妖對趙祝言的窺探已經到了尾聲,就在她打算對對方的腦子動手腳的時候,忽然發現自己的身體似乎有些乏力。這是本不該發生在她身上的事驚覺身體的異常必然與不斷吸取靈氣的唐清有關,花妖撤開樹牆,只見唐清雙目緊閉,眉心一點藍光忽隱忽現,竟顯出幾分莊嚴神聖的感覺來。
如果她沒看走眼,唐清的修為頂多是築基中期,而她吸取的靈氣早該超過了她可以容納的量,然而她卻沒有爆體而亡,甚至沒有露出一絲難受的表情。
顧不得想唐清這反常的表現出于什麼原因,花妖只知道再任唐清這般吸取靈氣的話,自己很快便會衰弱下來——她上次逃出猗天蘇門還是付出了不小代價的,受損的根基此時也沒有完全修復,否則她之前也不會對唐清這個築基期的羽士顧忌得用上了幻覺。
暫停對趙祝言的改造,花妖也是閉上雙眼開始將靈穴中的水系靈氣引導入自身體內。
但是這一次,她借用靈氣的過程卻是那麼不順利,不但沒有引入多少靈氣,甚至隱隱又自身靈氣反被吸出的感覺。
花妖震驚地睜開眼撲向唐清道︰「你做了什麼手腳為何……」
「為何你會無法吸取此地的靈氣,是嗎?」。唐清睜眼微笑道︰「答案很簡單啊,因為此地靈氣供我吸收都不夠,自然更顧不上你了。」
雖然木系的花妖也容易借到水系靈氣,但畢竟不如本就是水系靈根的唐清跟水系靈氣的相性好。原本唐清是因為修為較低能承受的靈氣量有限才落于下風,但是她此番打通了靈穴與清河洞天的連接,由靈穴中所吸收的靈氣自然就一滴不漏地轉入了清河洞天中。
變化後的清河洞天究竟有多大?這個問題連唐清這個主人都不知道答案,但是她想至少接納兩三個這種小規模靈穴的靈氣是全然不成問題的。
唯一遺憾的是……此舉必然破壞這處靈穴本來的格局,自己調查穿越異界辦法的這個目的不得不放棄了。
花妖已經乏力地跪倒在地。
她剛才太過掉以輕心,沒做任何防範就直接把自己的根系跟靈穴的源頭連接起來,現在靈穴中靈氣被唐清吸干,該靈穴就為了自救便轉而抽取花妖身上的靈氣,如此形成了一個死循環。
花妖離身體較遠部分的藤蔓已經慢慢枯萎。
沒想到自己修煉了那麼多年,最後的死因竟然是靈氣被一個築基期羽士吸干,她不禁嘲諷地笑起來,甚至放棄了掙扎——技不如人,有什麼好掙扎的呢?反正最想見的那個人已經見不到了,就算堅持著胡鬧下去,逼著那人的孫子娶了自己,又能填滿心中空虛的部分嗎?
一滴青綠色的液體滑落花妖眼角。
唐清察覺到該到要收手的時候了,微微一動撤掉手訣,截斷了清河洞天與外界的聯系。
花妖已經無法維持形態,分支一再枯萎,最終成為一株剛剛半人高的紫藤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