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蘇黛伸著一雙血手,無力的向谷現手中的朦朧一團伸著,她什麼也看不清,只是朦朧一片,只知道,她的孩子出生了。
「我的孩子?她,她怎麼不哭?」
蘇黛此時被極大的恐慌壓抑著,奮力的就要強撐著自己坐起,而此時馬車已經停在了將軍府後院。管家張順早已妥善的安排好了伺候的下人,只有極少的幾名家丁和女僕守在院內緊張的探著久久沒有動靜的馬車。
谷現此時也是無比慌亂,听到蘇黛這麼一說才警覺,連忙顫抖著手去探向懷中嬰兒的鼻息。
而實際上谷謠是受到產道的擠壓外加精神上的震撼一時意志力不足,再者她現在的身體可是脆弱的嬰兒,一時間神智被刺激的昏迷了過去。此時身遭的溫度這般低,倒將她凍的醒了來。
她不敢出聲,怕一開口嚇到他們。但是眼下顯然她不出聲是不行的,于是眉頭一蹙,豁了出去……
「哇」的一聲嬰兒啼,整個後院的下人們大驚失色,雖然作足了最壞的準備仍然被嚇的不輕,同時也松了一大口氣,連忙有女婢小跑到車廂前吩咐著其他下人趕緊把夫人抬進房進行處理。
今夜不知怎的,將軍府興許是太過手忙腳亂眼下能出來伺候的都在緊張著這邊,又或是谷將軍特意囑咐過只許管家張順安排到誰誰才可以呆在院里,其他人一律守在自己的屋內不許出得半步,于是整個將軍府,特別是這後院,空前的人力單薄。以至于偏樓角門有一披著垂地黑襲斗篷的人影一閃即過,竟無人覺察。
……
母子平安,谷現抱著那襁褓從下了馬車就沒有離過手,奴婢女乃媽也極有眼色的並未上前。將蘇黛安置好,又將屋內一切都仔細的檢查了個透,才一一退了下去等著谷現吩咐。
蘇黛從谷現手中接過孩子,半躺在床塌上,幾次伸著手,卻只是隔著空氣撫模著孩子的輪廓。
谷現見狀幾番不忍,卻終是開了口︰「慈貴妃那胎,真的是兒子?」
蘇黛溫柔的看著孩子笑,卻不回答︰「老爺,張媽那邊需要好生照拂,以後張順他們就是我們的大恩人。老爺一定覺得我現在心里不好受,其實黛兒早就想開了,黛兒真的很感謝佛祖賜給黛兒的是一個女兒。」
谷現坐到床邊擁住這對母女,其實他才不過是三十年紀,卻在這一夜之間眼里泛起了滄桑︰「你不怪我嗎?你不覺得這一切我早就想到了嗎?你不覺得張媽那邊其實是我早就有預謀的嗎?」。
蘇黛只是看著孩子,聲音依舊平靜溫婉︰「老爺,黛兒與您都相識了多少年了,我們谷家到了如今的局面,凡事不做好兩手準備怎麼成呢?只是湊巧張媽與我孕期相近,又湊巧她月復中是兒,我月復中是女。也正好省了老爺再去尋一位與我相近孕期月復中是兒的婦女來。」
「起初我也想過,莫非老爺您是喜歡兒子?可是黛兒還年輕,將來再為您生下子嗣並不是沒有機會的。」蘇黛摟住了懷中的孩子靠向谷現懷里︰「是黛兒亂想了,只是黛兒不明白,老爺您剛才明明說是皇上不想讓這胎是兒子,那這一胎正好是個女兒,為什麼您還要換成兒子呢?」
谷現有些苦痛的哀道︰「可是皇上他今天在宴上賜婚,我怎麼能讓咱們的女兒入宮呢?」緊接著突然輕松的笑了起來,如今這局勢的不利無論如何也不想讓自己的妻子擔心,于是看著蘇黛認真道︰「反正女兒也是在咱們眼底下成長的,將來又不用進宮去,這樣不是更好?」
蘇黛看著故作輕松的谷現,卻心口像堵了一塊大石,只穩著氣息說道︰「老爺想的周到,和黛兒想到一處兒了。」
借著屋內燭光炭火的明光,兩人都擔心對方在這明亮的光線下看出自己的愁苦,于是谷現竭力忍著盡量多坐了一會兒好讓蘇黛不要起疑,便起了身抱走了她懷里的孩子向張媽的房內走去,守在外廳的女婢便立即進了屋在屋內守起了夜。
院落中已經沒了下人,只有張順搓著手正焦慮的在樹下踱著步子,見到谷現有些魂不守舍的抱著孩子,連忙跑了過去接著。
「去吧。」
谷現看著張順應了聲就快步走向張媽亮著明火的房內,突然覺得自己的懷里空落落的,張順回身關門手一頓,看見老爺在有些漆黑的樹影下攤著的雙手,嘆了口氣一咬牙就把門關上了。
張順看著在床上兩眼空洞的媳婦,走上前去將她身邊的襁褓和手中的一換,便轉身就要出去。剛剛邁步卻覺得還是該說點什麼,雖然已經早就讓自己媳婦做好了這個心理準備,但此刻她這個樣子,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咱兒子這是去享福的,你就這麼想就行了。玉,難道你還擔心老爺夫人會虧待了咱兒子不成?!」
曹玉仍舊是望著帳頂,仿佛根本就沒有听見似的,什麼也沒有說,甚至邊手指都沒有動一下。
張順看著媳婦這仿佛死去一樣,心頭又嘆了一口氣。什麼話都跟她說盡了,她自己也是願意報答老爺和夫人的,但這事真到了這一天,確實讓一個婦人很難消化。唯有等她自己慢慢邁過這個門檻,幸好這以後的日子,還能經常見到兒子,否則以她現在這個狀態,真保不準以後會不會做什麼傻事出來。
想完這些,便開了門頭也沒回的踏了出去,把襁褓牢牢的放到了谷現攤著的手里。
「老爺,您……」張順有些不忍,連忙擺著手催促道︰「您別怪老奴說話越矩,您這個樣子不行啊,這多少雙眼楮都盯著呢,您現在這是個大喜事,您這麼著算怎麼回事?要是讓有心人瞧見,那不就白費您一片苦心了麼?快去看看夫人吧,孩子也該吃點了,女乃媽都候著命呢,您快去吧,這天寒地凍……」
張順說不下去了,這是他張順的兒子,如今以後就要跟著老爺姓谷了。若是換上其他人,張順不知道他們會不會高興的上了天去,畢竟能被谷現收為長子,這可不是求神拜佛能求來的福分。就憑谷家這從開國到現在長立不倒,連皇帝都要看三分臉色的陣仗,誰不想這種好事落到自己的頭上?可是他就是舍不得,他知道老爺夫人心里是難過的,他也不好受。可是自己屋里的媳婦,還有這老爺現在掉了魂似的,想必那廂夫人也不大好受。這眼下要是自己不理智的提醒,真被有心人察覺出來,那可就承擔不了那個後果了。
谷現呼了口氣未發一語,抬手揮了一下,張順會意安下了心便去囑咐那些下人們做事去了。這一夜,有的忙嘍。
還未等張順邁出後院,谷現突然身形一頓轉身將張順又喚住,有些難以啟齒但終是咬牙開了口︰「給她賞個府姓,你們夫婦倆為我府上操勞,跟著姓谷吧,呃,就叫谷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