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酈斐走後沒停幾日,宮中皇貴妃也就是曾經的慈貴妃便調了人過來給這將軍府上又賞了一通。而谷現這時才知,那日在朝堂上讓他震驚到恐懼的兩大極寵之一的白虎門獸,原是這皇貴妃向皇上討來的。
一群人謝恩跪起之後,谷現又從旁得知,慈貴妃是想著這兩個孩子眼下是結不成良緣,便向皇上求了個白虎門獸給谷雁笙,算是個疼愛照顧。谷現有些哭笑不得,但再去追溯這些已是無用,眼下看來,那日逼不得已對戴酈斐說出的推搪之說,倒反而成了最穩妥的安排。這今後的幾年,難免要做許多事來維持谷氏軍閥,孩子們不在身邊,倒是件好事。
月子不過就是了了三個十日,在雀八階終于峻工時,白虎門獸也從宮中順利運送到將軍府的大門前。
那天正好也是谷謠與谷雁笙的滿月,門前的兩個石獅被替換下,精工巧匠雕琢的白虎目光銳利凶悍,左首那只虎背微弓,目眥欲裂,背上雕琢的毛發細密的微張,逼真的讓人覺得下一刻它便撲上身來,狠狠的撕咬一番。右側的那只卻眼眸半垂半閉,淺抬一只前爪作搔鼻狀,懷中一只小虎崽肚皮翻上,樂的快活。
谷現懷中一左一右懷抱著兩個嬰孩一步步的從雀八階上踏了下來,動作極緩以至于衣袍的擺動都甚是微小。張順在一旁躬著身跟著,看不到是什麼表情,只是谷現走的過于緩慢,連帶著張順的身影看起來也是一步一深沉。這樣一階階的走下來,台階的豎壁上每一只的朱雀在這衣袍撲騰之下都更加撲朔,宛如活物。這雕工極深,即使是在大街對頭,也瞧得出這便是景蒼僅低于皇帝與皇**殿門階的雀八階。
不能親自送這兩個孩子去秦盲山,因為明日便是戴酈斐入門的日子。谷現將孩子遞給宮中派來的人馬,便站在車廂前望著宮中的老嬤嬤一口一個讓他放心陪著笑的面孔。
一切都是宮中的人,他沒有什麼不放心的。至少在送去秦盲山的路上,是絕對安全的。而一旦秦盲山的人接了手,那就更不會有任何問題了。
興許是谷現的心情讓自己的骨肉有了感應,老嬤嬤懷中的女嬰突然哇了一聲。老嬤嬤剛剛踏入車廂的身子連忙退了出來,臉上堆著笑︰「將軍你看,孩子們也舍不得您呢。」她心里也知道為人父母的心情,能多見一眼便讓他們多見一眼。
谷現又從她手中將孩子們抱了回來,卻看到谷雁笙依舊睡的沉穩,反倒是谷謠睜著一雙溜溜的圓眼,一眨一眨的盯著自己看。
立即便覺得自己眼眶濕熱,卻不知為何笑了起來︰「這麼機靈,現在讓你看個仔細,將來回來的時候可不要認不得我了,不然我可不管你是個女女圭女圭,照樣揍你!」
老嬤嬤笑道︰「將軍真是個好人,這谷謠是幾世修來的福分,將來定會好生孝順。」末了接過孩子看著谷雁笙又加了一句︰「少爺將來定是位英武的將軍,這眉眼,和將軍真像!」
谷現笑了笑沒說什麼,一旁的張順此時才偷偷的抬起頭來看著那兩個孩子,老嬤嬤的馬屁自然是拍不到他們兩人任何一個人的身上去,听她這番話,也只是更增無奈罷了。
一切是按照相當大的排場來送行,士兵以及伺候的下人都是皇上親自抽調。將軍府門前的道路在這一日里戒嚴,許多家戶不敢開窗,只得從窗縫里眯了眼偷偷往外瞧。
「嘖嘖。」
「瞧瞧瞧瞧,在將軍那兒做個管家,人家的娃兒都能享受這排場!」
「這往秦盲山送去,真是有福!」
「還是過好自己的日子吧,沒瞧著將軍府門前那新添的物件麼?都被賞到這地步了,沒準哪天連那位子也能坐了去!」
「小心你那破嘴,什麼也敢說!」
……
車隊漸行漸遠,車輪一輾一輾的明明並不急,谷現卻覺得那儀仗怎麼那麼快就出了城?
「主子,」張順嘆了口氣說道︰「回吧。」
「你怨我不?」
張順笑了︰「這是那孩子的福分,就像那嬤嬤說的,幾世修來的。」
谷現正著色,認真道︰「你要怨就怨吧,是我自私了。」
張順收了笑,看向谷現的眼楮認認真真的說道︰「您當張順這麼些年在您身邊都是吃白飯的麼?朝堂上的事兒小的不懂,但這上面的女人們一旦爭起來可都是不要命的。在朝堂上尚且都不能左右逢源,更不要說遇上這事兒了。兩個主子,總是要挑上一個的,應了這個就得逆了那個。這樣兩個主子才能放心,哪怕是拿您當敵人呢,也明確了不是?」說著話張順就不由自主的看向那兩個白虎門獸,心道︰這皇貴妃出手也太快了,這怕是要不停的給將軍府上添柴啊!
谷現聞言,面有愧色︰「不是我挑上了皇後,而是事有急緩,而且也不能選擇別的。戴酈斐要入府這是不能拒絕的事兒,如果又要她進府,又要與皇貴妃聯姻,你想想看,會是個什麼樣?」
張順晃了晃腦袋做不解狀︰「這些事情想起來就頭疼,這皇貴妃也有趣,既然您已經被皇後給綁了去,何必再讓您添這個堵?」
谷現笑了笑卻沒接話,甩手搭上張順的肩膀,兩個人踏著雀八階回了府去。
日頭漸漸升了上來,年後的冬季總是不太長的,雖是寒意不見淺,但日頭明顯越來越亮堂也越來越漸暖。
……
窗外的花貌似開了,雖然都已經過了春分,但窗欞還是關得嚴密,但夜半飄香,香氣沿著縫也要鑽進來。
谷謠躺在睡床上,頗為無奈的在黑夜里瞪著眼看著頭頂上的梁柱,時而嘆口氣轉頭看隔床睡的死沉死沉的谷雁笙,時而再嘆一口氣,向另一面轉去看向另一個嬰兒睡的酣樣。
再度無奈望天︰我什麼什麼才能走路啊!我什麼時候才能吃點正常人應該吃的飯啊!我什麼時候才能開口說兩句話啊!哎,都太長遠,媽的,我什麼時候才能長牙?!
谷謠快崩潰了,到了秦盲山後,她很快的把覺睡顛倒了,雖然嬰孩本來就是睡眠時間超長,但人家真正的孩子也是因為腦中無物,心無雜念才能睡的那麼安穩。她這麼一宿一宿的睜著都大半個月了,也沒個成年人發現半夜給她唱個什麼小曲兒的安慰安慰?
算了,翻個身繼續閉目養神……
……
窗外的花又開了,呃?今年比去年開的晚了那麼一點兒……
谷謠坐在睡床的護欄上,拖拉個腿一甩一蕩的,瞪著隔床的谷雁笙。
臭小子,告兒你,我今天斷女乃了!恐怕你還得吃個一段時間,人人都說男孩小的時候笨,姑女乃女乃我算是見識了。我現在都已經會吃飯了,你居然還沒學會兩個腿走路!爬你都爬不漂亮,谷爸還指望你接手軍餃?丟菜吧……
一翻身,仰躺進軟軟的被窩里,抿唇一笑,明兒個我隔壁那小子肯定又得尿床……
……
該開花了吧?一點味道都聞不到。
谷謠看著空空的兩側,嘆氣聲整夜整夜的沒斷過。
來這山上已經有個四年了吧,誰料想我剛剛能開口說話,就拿我當疑似非典似的隔離了。也不知那一屋的孩子們現在進化到哪一層了,鐵定那幾個個頭大的現在也不會擦!
這山上的日子過的沒節日沒假期的,跟什麼似的,至于麼,搞什麼個性!
老娘睡覺去,谷謠想著就開始自我催眠,生物鐘還是正常點好……
話說回來,這秦盲山教學太有一套了,一開始還以為他們要群體宿舍沒準到猴年馬月,雖然孩子不多,但一室里四個若是外面幾排全是宿舍可真是不少的學子。要是這山上有個起賊心的,倒賣兒童可真就發了……
谷謠就這麼YY著,後來又想起這是古代,這一撥女圭女圭,身家肯定都是非富則貴,誰敢起這個賊心?
意識漸漸模糊,臨進入混沌之前,又不免擔憂的想︰我當年難道真的死了?我是不是沒準哪天就又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