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著她上一世的經歷,再加上在秦盲山的不斷訓練自己,她自認感應這些跟蹤絕不成問題。除非對方是像濁玉那樣不可以常人而論的登峰造極的人物,畢竟濁玉已經到了超于正常人能力的極限。譬如他的呼吸,谷謠曾經守在他身邊為他掌著蒲扇去暑,整整三個時辰,能感應到的濁玉的呼吸不超過三十次。再譬如濁玉的動作,這是一個幾乎處于靜止的人,就像一個活著的雕塑,而與谷謠平時相對的時候,一些慵懶的動作,時間越久,便越察覺得出極不自然,就像是故意做出一些小動作來證實他並非冷的僵硬。
因此,除非對方派來追蹤的人是濁玉這種段位的,否則,在濁玉身邊生活了十幾年的谷謠,絕不可能被人跟蹤而覺察不到。
除非是對方真的和濁玉一樣的高手,但谷謠卻完全不覺得有這種可能性。首先就是她完全不認為自己有讓這種高手跟蹤的必要,而且就算要有,也不可能是現在,除非是要暗殺!
谷謠沉著氣息的蹙眉思考著剛才的一幕幕,她覺得疑點實在是有些多的不正常。尤其是那個曾濃,她就是覺得不對勁。
想到這里,谷謠抬眼看了看天色,其實她出來到現在時間並不太長,但府上想必是一定知道了,怕是現在也在找她,想著自己這一回去難免又要面對一場場戲,再有機會出來怕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若是要解除心中的疑惑,那正式的拜訪又豈能比得上暗訪?
想到暗訪,谷謠在巷子轉角處蹙著的眉便舒展開來,一抹笑意斜勾上眼角,立即一彎腰身將手腕與腳果的處扎緊後,又將一些碎發勾掛于腦後的發髻,檢查了一上各處的防身的東西,一垂首卻對著自己的裙子無語。
好在古時候無論夏季多麼炎熱,女子總還是要里里外外都穿了個嚴實,谷謠想到這點突然想起自己換這衣裙的時候,因為急著要見魯蕁,只將自己小短打的上褂月兌去換上,而並未月兌掉自己的這個褲子,當下便慶幸,于是谷謠瞅了瞅四周並無人際,便將裙裾向上宛了一半,好方便行路,便足下一發力,手中的繩索倏的向半空一拋,腳步未停,下一瞬,整個巷子里,已經空無一人。
……
一路踮著足尖在這些巷子里住戶的房檐上貓著身的疾行,偶爾有一兩個人影出現在腳下的巷內,谷謠也未停留遮掩,當然,她足下可是全無聲息的。而大白天的又像她這般打扮便這麼大膽的在人家房上跑步的,恐怕沒幾個。
不停一會,便已經回到了翠緣居的後園,谷謠輕手輕腳熟稔的踏在瓦片上,眼都未掃過腳下一眼,便突然向前一彎身,蹲在了檐角之後。
此刻谷謠就站在自己方才所呆著偏廂房的檐頂,隱約有壓低的責罵從正房主室那屋中絲絲漏出。谷謠蹙著眉豎耳听著,也只隱約听得只字,連貫不成句。
但谷謠也並未挪步去那主房的檐頂,只是原地未動,平定著自己的氣息,讓自己盡量的去平靜。待心神靜下來之後,听的便有些清晰了。
「……你還知道我是你的主子?」柴容的聲音听著有些惱羞成怒,但他本性終究媚骨天成,出口明明是責罵,卻少了一大半的氣勢。
「……這幾日,我只當你從來都是這麼過來的,便沒往心里面去。私底下你倒是規規矩矩,怎麼一到了人前,你就……」柴容似乎是說不出口那拂了自己面子的話,便嘆了口氣又道︰「曾濃,你不如自行去了吧,你就當作沒我這個人,我從此也當作沒你這個人。不要再搬出十幾年前上一代的約定拿出來說事了,你向來沒有伺候過人,我看你也不知道主僕之別。我也向來沒有讓人伺候過,你收拾收拾走人吧,我是沒力氣教了。」
「主子!」一直沒開口說話的曾濃這時終于著急的低喚了一聲,谷謠在偏房頂上听的真切,一听到曾濃開口,便更集中了些精神,只听曾濃嘟嘟囔囔一般的說道︰「主子,我是看那姑娘對您不尊敬,才會那樣瞧了她一眼,而您當時也看見了的,我哪知道她突然就回了頭來!您別氣了,別趕我走,眼下您這般的境地,沒個人在身邊可怎麼行!」
「你又這麼說,上次對韓三你也是這個態度,怎麼在你眼里不是這個對我不尊敬,就是那個對我不尊敬?就算人家真對我不尊敬了,你是我的跟隨,你那般的瞧人,就不怕人家說你狗眼看人低?曾濃啊曾濃,你心太高了,我完全沒覺得謠姑娘對我不尊敬,人家是谷家的人,是出身大家的,做人處事謹慎了些這沒什麼不對。到你眼里就成了對我不尊敬!」
這時曾濃又急急的接了話,自然是下一輪的理論。谷謠心道這人還真是個野性子,真是沒伺候過人的主兒,歷來主子訓話,無論對錯,回答完該回答的問題後,奴才們自是要乖乖跪著听受,哪有做奴才的做到曾濃這麼高氣節的,簡直都快成辯論會了,而且柴容那機靈的腦袋,似乎沒佔上風?
听著那二人又說了一堆,柴容漸漸的似是被曾濃給氣的沒話說了,又似是懶得再與曾濃爭論,總之是漸漸冷哼聲多,成句的話幾乎沒了。
谷謠在房檐上覺得也差不多了,四處瞧看了一下,便又原路貓著身的回去了,臨走時又回頭瞧了那翠緣居的後園一眼,覺得自己真像個貓女。從她現在的高處角度,剛剛好將前園的小樓看的真切,不高大,但卻氣派十足,一看便是個高消費的地界兒。谷謠瞧見太陽偏了不少,便足下加了力度,加快了速度,很快的便消失在這房檐之上,不知道潛在哪里。
而就在谷謠的身影剛剛消失後沒過多久,那主廂房的窗欞子便一雙修長白皙的手慢慢的支了起來,而一男子的身影便顯現出來,只是那男子卻姿態端莊大雅,全然沒有一絲普通男子應有的陽剛之氣。只見那男子偏側著腦袋挑著桃花水眸似笑非笑的瞧望著半空,媚態盡顯的同時,那視線的位置,剛剛好便是側廂房突起的那個房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