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蒼,正如其名,一個大氣磅礡氣勢恢弘集軍事、商業以及農業為一體,早在兩百七十年以前就已經將這塊版圖盡數吞噬掉的第一帝國。近三百年來,國內太平盛世,農產豐盛農民安居賦稅無壓,商業步步高升,各行各業商會平穩推陳出新。景蒼越來越富庶越來越穩固,最近的一次邊關滋擾,還是上五十年的事情,因著政權與軍隊的強大,景蒼越來越牢固,在這塊西洲版圖上侵佔了近五分之四的土地,尤如參天的古樹,根須深深的扎在這遼闊的土地里,不可撼動不可拔除。
蒲京是景蒼最繁華最奢靡的城,其次便是長河以南冠以‘驪女之鄉’的水妃城。這座擁有妖嬈若女子之名的水妃城與北界的蒲京遙遙相對,因著老一輩的歷史殘留,民間依然流傳著百年以前的故事。
蒲京在景蒼立國之前,在前朝稱為帝都,是在蒼帝打下江山之後才改稱為蒲京,而水妃城並未更改,因此民間依舊有一種稱法,將兩座集天下富貴于一身的城池並稱為‘北帝,南妃’。
說起這水妃城還有一個典故,話說這水妃城,乃是前朝某一任帝王所命名,水妃城,便是當時受到了帝王極度的寵愛的一個妃子的故鄉。那妃子並非封號為水,而是因為那水妃城的確是一座水的故鄉,城中各處皆可見小橋水榭,穿插流淌在各個街道之間,從高處望去,一條條水路宛如蜿蜒的經絡,月色下便銀光閃爍極盡魅惑,而陽光下卻又金光鎦洗,極其侈靡富貴。因著這城風姿華麗,又是那妃子的家鄉,便取名為水妃。
相術風水中,水便是財。這話在水妃城身上非常符合,北官僚南商冑,北蒲京是官家天下,而在這本應以商為賤的時代,南方的商賈卻已經自貴為冑。長年的太平盛世是人人樂道的,若是太平的太久,規矩難改不一定觀念難覆,無戰事,而又入仕無門,追求的便只有財,因此漸漸的,在遙遠的南方,金錢,即是王道。
不過這都是人人心知肚明的事情,在帝王君主的統治下,還是要低調,人人明白,你懂我懂就可。
谷謠站在鏡前端的是輕笑無聲的姿態,珠翠滿頭金搖銀釵,錦衣正服金線暗盤。鏡中的自己重妝卻不過分妖嬈,更加顯得她多了幾分這個年紀本不該有的鄭重沉穩,大朵大朵的暗花雕繡低調不失奢華,輕輕的一個動作,珠釵便光華閃爍,映照在這暗黑腥紅的華服上,別有一番風情與奢靡。
正是因為鏡中的自己是這樣一個容貌風姿,谷謠情不自禁的便想起了那水妃城。並非是自我欣賞,而是因為頭一次瞧見自己這般有女人味而且還是這麼的極富女人味的模樣,與自己之前的那小短打加吊尾的形象一對比,實在是太過鮮明。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起一句話︰女人如水。
「謠姑娘……」一旁的采兒望著谷謠久久的失神,自己的這個主子實在是太美艷了,明明還是稚氣尚未月兌盡,卻已經顯露出些許的妖嬈,這般好看的謠姑娘,怎麼看怎麼像是出身名門,哪里像是下人出身的呢?一想到谷謠的身份背景,她終于忍不住弱弱的出了聲︰「這……這會不會太……」
「你懂什麼!」冉兒厲聲打斷道,順便白了采兒一眼,後而連忙對著鏡子里的谷謠微笑軟語︰「咱們姑娘這麼好的氣質容貌,本就應該打扮的漂漂亮亮!」
采兒驚的一顫,頭立即低了下去縮著身體小聲的說道︰「可是……可是斐夫人她似乎不大喜歡家中女眷打扮的太出挑的……」
「哦?」谷謠听聞挑了眉梢的從鏡中望向了采兒。
「說什麼胡話!謠姑娘豈是我們這些奴才可比的?斐夫人她自己個兒不受老爺待見,便連個耳墜子都不準咱們戴的太花巧,可謠姑娘一樣麼?再說了,姑娘這身正服,可是大夫人親自訂制的,有何不妥,哪里出挑了!」冉兒沒好氣的將采兒一股腦兒的給頂了回去︰「哼,什麼夫人,這府上只有一個夫人,她就是個姨太!」
采兒這一下子連大氣也不敢喘了,只是畏畏縮縮的垂著頭在那里小聲的嗯了兩聲,便再也不敢抬頭。谷謠瞧見後便咳了一聲,收了笑容斜睨向冉兒︰「話可不能這麼說,我只是命好了一些,不過就是生的時候有點運氣,這也保不準何時運氣就沒了。你這些話以後可不要再說了,現在你是我園子里的,若是捅了出去,以我的身份不止保不住你,興許連我也沒什麼好果子。」
這話不冷不熱,冉兒卻自是听得出言下的意思,當下便福了身下去應了不再多語。
「這妝的確是濃重了些,」谷謠又對著鏡子打量了一下,話鋒卻又一轉︰「不過冉兒說的對,這可是大夫人親自訂制給我的,難得我竟穿的這麼合身,這身衣裳如若不配上這樣的妝容,又怎麼對得起這行頭呢?」谷謠扶了扶發髻腦後的珠釵,燦燦一笑更加妖嬈︰「你們說,是也不是?」
冉兒與采兒連忙點頭連連稱是,谷謠撫唇一笑︰「人就是要往好的地方走的,吃好的,穿好的,用也要用好的,這才活的有趣。」說完,便搭上了冉兒極有眼力架遞來的手臂,點頭贊賞︰「行了,咱們快出園子吧,不能讓老爺夫人等的太久,去宗祠的時辰可不能耽擱。」
冉兒微福著身,笑的一臉的燦燦,雖然身邊現在只有自己和采兒兩個丫頭候著,但谷謠的主子架勢卻是十足。看著谷謠這般的光鮮,頓時連自己也覺得臉上有光,一路上對著那些投來驚艷之色連連請安的下人們,臉上的笑不禁也多了幾分得意,在她心里,只有跟了這樣的主子,才是人過的日子。
再一想到自己之前求爺爺告女乃女乃的,將自己幾年存下的工錢都賄賂給了德九,才終于討得到了這份名額,能入得谷謠的園子伺候。想當初她只是再不想守在澹媽媽手底下過辛苦日子,巴門子告窗戶的才求得到這園子里來。想著若谷謠是個軟柿子,那她冉兒也不會過上太苦的勞累日子,總好過天天沒日沒夜的做個粗使丫頭。而若谷謠是個硬骨頭的,那她倒也不怕,伺候好主子便是,有什麼差子,主子若是發了脾氣,大不了拿采兒來頂包。
只是她卻偏偏沒有想到谷謠竟是這麼個怪脾氣,她仿佛怎麼都模不透似的,但是眼下谷謠這短短的幾句話,再加上這毫不低調的裝束,倒真讓她刮目相看喜不勝收。
谷謠出身的確也讓她羨慕嫉妒過,但自己是個什麼命自己清楚,與其背地里和一群下人們嘰嘰喳喳說三道四,她倒寧願到谷謠的身邊去,做一個挺得起胸膛的丫頭。谷謠這般華貴的裝容,再加上剛剛那一番話,真是將她的心境說了個通透。
她的主子,與她是一樣的人。
采兒跟在她們二人的身後,頭卻垂的很低,細碎的小步子快速的邁著,不敢有半點的閃失,一路上有不少的下人,走過的還有人在頻頻回頭瞧看,她可不能因為自己緊張滑了或是拌了,讓主子臉上也無光。她自知自己生性笨拙,不似德九生得一張巧嘴,也沒有冉兒玲瓏。但好在有冉兒,不然主子一定會瞧到自己就厭煩,一想到這里,采兒就覺得又慶幸又糾結。
張管家真不該派她來這個園子的,若是自己沒有伺候好主子,惹得謠姑娘不高興,可如何是好啊!
……
走出了自己的園子之後又行了好半會,才將將出了這府上偌大的後院,後院的紅漆大門正雙扇大敞,高高的門杴外,是一頂四抬玲瓏小轎,轎夫穿戴整齊列隊在自己的位置目光平視,嚴謹有序。
谷謠唇跡微抿,便走上台階,邁過了門檻,在冉兒與采兒的伺候下,彎身入了轎。
轎身抬起,不急不緩的向正門晃悠而去。從窗口處時而傳來冉兒那好听的喜悅聲音,詢問著谷謠是否舒適之類的話語。
感受著這有規律的輕蕩,連帶著發髻的珠釵輕輕晃動,里面磕踫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音,又好听又壓抑。
谷謠端坐在內,雙唇輕抿紅潤欲滴,雙目微垂平視著前方的轎簾恍若一尊美麗的雕塑。
兩手所觸的轎墊極為舒適,轎內雖然密封卻並無一絲的憋悶,透氣極佳,甚至于沒有一絲一毫的燥熱感,在這炎炎的夏日里,即使是穿戴成她這般的模樣,也感受不到一絲的煩燥,不知究竟是因為這轎子的做工太好,還是因為她的心情太好。
所謂三個女人便可湊成一台戲,昨日里谷謠在府上受重視的程序早已散播開來。那些府上的下人們,終于在她回府的第二日里,開始真正的拿她這個下人的女兒,供為了一個主子的身份了。哪怕這些並不是發自于內心,哪怕他們心里早已是萬分的不屑,又哪怕他們暗地里早已咒罵的不堪入耳。可一旦谷謠出現在他們的面前,他們就必須低下頭去,敬她一聲‘姑娘’。
這滋味舒服嗎?谷謠捫心自問。
不,並不。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是為什麼,只因為她這一身的奢華,讓她省去了大把大把的力氣去玩這些家宅內爭,以她的身份,在下人們的眼里與府內真正的主子可斗不起,雖然她或許也無需爭斗,但她卻足以是下人們的眼中釘。單是府內的下人們,就絕對足以讓她分身乏術,她需要的是在這府內絕對的出入自由,才能做得到更多的事情。
即使這府上的人們是多麼的讓她從心里惡心,她也要去盡自己的最大的力量將這個家宅保全,因為這里是她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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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區有說要多更的,因為谷時間比較少些,但會盡量多寫多更的!從第二卷開始保底三千,希望大家踴躍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