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李延的心計
總之就是一句話︰朝廷離不開太師。
這當眾下了這個旨意，卻不是在朝堂上宣讀，這皇上給的壓力是讓人背後生寒的。眾人無不看向藍太師。雖然旨意之後是長長的禮單，犒勞撫慰太師，但大家現在顯然已經不再關注了。
等到眾人身起的時候，那太監向身後遞了個眼色，立即一個小太監端著拖盤上來了。只見那拖盤上置著一張紙，和筆墨。
未等太師疑惑詢問，那太監尖細的聲音就已經響起，不大不小，不同于方才念旨時的莊嚴，而是十分慈祥溫和︰「藍太師，皇上有個口信兒讓奴才傳給你。」
藍太師蹙眉，花白的胡須有些顫抖，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但這一切明擺著是要讓他無法選擇的。他還未能從喪子之痛中走出來，這些日子心中一直在懊悔沒有听兒子的話，早早的告老還鄉，結果落得這般下場。
「福公公，您說。」藍太師躬去，他此時又能如何？即使為朝廷為皇上早已鞠躬盡瘁，但只要皇上不放，他就不可以有任何的拒絕。
福公公微微一笑︰「藍太師這些日子遞上的折子，皇上也為之動容。但現在朝中是不能缺了你們這些功臣元老的。尤其是太師您吶不過您遞的折子也讓皇上想明白了，皇上說既然藍太師是走不開，其他一些上了年歲該是享天倫之樂的大臣們，想必也是有這個念想的。但是皇上不知選何人好，這個人，就由太師您給推薦一下。」福公公說完，笑容依舊，抬著下巴指了指身側的拖盤，示意藍太師親手將這個人名寫上去，他好回宮交差。
藍太師看到那筆墨卻身子一恍，若不是在心里強撐著告訴自己絕不能倒下去，他這年邁的身子，如何承受得住？
即使是他現在真的身體不支，他也是不能倒下的。這個時候倒下，那就是逆皇上的意他不敢，他怎麼敢
他這時心里想的是，自己這把老骨頭究竟對皇上還能有什麼用？他就算再有用，也是殘年的老人，一個晚年喪子喪妻又喪女的連自己的家人都保護不了的人他藍家，現在只剩下他和唯一的女兒，想安全的活完余生，都做不到嗎？他一生為朝廷效命，到了落得這般下場，竟然都得不到成全？
藍太師緊緊的閉上了眼，周圍的一切他都听不見也看不見了，而事實上周圍早已是靜的落針可聞，所有人都在盯瞧著藍太師的一舉一動，等著他落筆。
伴君這麼多年，做官做到他這一步，皇帝的心思雖然不該揣度，也是要揣度的。眼下處在刀尖上的，非谷將軍莫屬。藍太師對谷將軍的印象極好，想著既然自己無法走出這個政治漩渦，若是能借這個機會助谷現抽身而退，這也值了。
想到這里，藍太師甚至都沒有左右過一下視線，上前拿起了毛筆就要下手。
「太師可一定要想清楚。」福公公卻在藍太師落筆的那一剎突然開了口，不徐不緩的說道︰「這筆一落，可就沒有反悔的機會了。當然，奴才絕非左右太師的意思，只是好心給太師提個醒。」
藍太師一滯，握著筆的手顫了顫，半晌後才低聲道︰「福公公請講。」
「什麼人他就是什麼命，就拿太師您來說吧，皇上舍不得您，當然就想盡方法的要留您在京城。無論是用什麼辦法，皇上就是皇上，誰也不能改皇上的心思。而該誰走，該誰留……」福公公說到這卻收了話頭，意味深長的一笑︰「太師您心中定是有分曉，奴才就不多嘴了。」福公公說完，躬著身子站好，也不催促藍太師，極有耐心的等著藍太師下筆。
滿廳的人在宮中的人還未離開之前，自是不敢落坐，雖然現在已經全部都站了起來，但也知道現在不是能抬頭的時候，各個尷尬的低著腦袋沒人敢向前方看一眼。
藍太師面無表情，就在福公公話音剛剛落下的同時，他的筆就已經在那白色的宣紙上描繪了起來。福公公卻依舊面容含笑的站在那里，等藍太師寫完後，將錦帕一蓋，囑咐那呈著拖盤的小太監仔細些，之後整個人就換了個氣質。
大家明顯感覺得到福公公與之前不同，現在的福公公雖然仍舊是謙卑的樣子，但眉宇之間的笑意卻不似之前那麼高深莫測，平易近人了許多。大家心中明白，這是說明福公公來此的公事算是辦完了。
「福公公，可否賞臉一坐？」李國忻這時從人群後方穿梭擠身進來，他這個太守，在這些達官面前是不值一提的，但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這宮中的福大總管，他早有攀附之心，想著方便方便，為自己的兒子謀個好出路。
福公公微笑著推拒︰「奴才惶恐，李太守親自相請，真讓人受寵若驚。」
眼看著李國忻就要拉上福公公，福公公卻話峰一轉︰「只是奴才這次出宮有個小小的心願未了，這次出宮，也是受宮中貴人之拖，來親眼瞧瞧谷大將軍的兒子谷雁笙的。」
眾人無不震驚，竊竊私語之聲慢慢的響了起來。
但福公公卻不屑的掃了一圈，立即宛如清場一般，再無人敢有議論之聲，福公公對著一臉疑惑的李國忻說道︰「谷雁笙可是谷大將軍的嫡出獨子，前途不可估量。況且依他現在的年紀也差不多了，宮中的貴人們都想著是否能幫谷大將軍介紹一個好姻緣呢。這事當然重要」
這話一說完，李國忻臉上閃過一絲震驚，但很快便平和了，隨後便連連點頭稱是，一邊引著福公公向谷現的方向走去。
谷現與谷雁笙自是听的清清楚楚，二人視線一對，心中各自有了計較。隨後福公公人便到了，與谷現客氣的說著家長里短的。全無了方才面對李國忻時的架子。
這讓李國忻有些氣憤，但也不好說什麼，幾次想插話進去卻都被福公公給無視了，李延在一旁看著，心中也是憤恨，連看向福公公的眼神都有些含恨。
在他看來，這不就是一個閹人麼？讓人這麼抬著哄著，真是惡心。
當福公公看著谷雁笙一身英氣十足，眉宇間盡是冷俊威武之色時，福公公慢悠悠的點頭笑了。
李延一見，咳了一聲，走到了福公公身邊︰「福公公，谷大將軍真真是好命，谷大少爺生得是英俊非凡，听說在校武場也是人緣極佳，並且沒人是他的敵手呢」
谷現一听，立即臉上一白，李延遞上這麼一句話，這不就是在給谷家火上添柴麼雁笙越強，對谷家是越不利。他現在多麼希望谷謠能與谷雁笙二人平日里的做風換一換，若是那樣的話倒真是不用擔心會有人別有用心遞話了。
不過轉念一想，谷謠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她成日里不思進取與官宦子弟吃喝玩樂，入得到上面那些人眼里去，倒是件好事。谷雁笙是優秀的毋庸置疑，而谷雁笙越是優秀，谷謠就要反其道，越扶不起來越好。若是兩個孩子都出類拔萃，谷現連想都不敢想。
福公公听到李延遞來的話並無多大的反應，那是因為谷雁笙在他眼里看來，本就是優秀的，李延不過就是在此畫蛇添足罷了。
「福公公想必還沒有見過谷謠，謠姑娘吧。」李延面上閃過一絲得意，垂著首恭敬的說道︰「這谷大少爺英俊威武身姿不凡，那謠姑娘也是出得水靈，而且從山上修習回來之後，明顯與普通大家閨秀不同，說起謠姑娘的氣質，真是巾幗不讓須眉」李延話說完後，一個眼神望了過去，李國忻在福公公身後肅手而立，微微的點頭笑了。
李延的這一番話說出來後，無疑是將這滿座家中有女的官宦都得罪了，但這句話的最終效果自然不會將火頭引到自己身上來。他這話中的意思代表的並不是他自己，言語間所透出的是大家都是這麼認為的。于是這些官宦心有不悅，卻是大多偏于谷謠她本人的。
谷雁笙听完李延這話後蹙了蹙眉，但谷現一個眼色過去，他自知不能說什麼，于是便憤恨的瞪了李延一眼，這筆帳，他記下了。
「哦？」福公公挑眉好奇道︰「听你這麼一說，真是非要見見這謠姑娘了。」福公公說完後向席上掃了一眼︰「只是謠姑娘現在身在何處？」
李延立即接了話兒來，也四處搜尋著，一邊故意放大了聲音疑惑道︰「是呀，這謠姑娘人呢？」
谷雁笙這時和谷現二人連忙對視了一眼，這個時候谷謠人不在翠緣居，的確是會落人話柄，本來若是福公公沒想起來這一回事就正好揭過，但李延這個時候卻提起這個事情來，他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
谷雁笙有些不滿太師這次的安排，垂首對著福公公連忙回道︰「谷謠在對面的同福居，因著那邊席上多是城中的文人雅仕，她玩心大了些，就跑去想要見識一下，好多向他們討教一番的。」谷雁笙說完後，向一旁的藍太師看了一眼，目光中雖然不悅但並沒有對這個長輩有所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