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陵山之變(一)
天上的金月偏移了數寸,風中夾雜著林中敗落的枯葉腐爛在土壤中的濃烈氣息撲灑在人面上,守輪的士兵全無怠色,腰板堅挺,在宮殿的大門里里外外的巡邏著。鐵甲的氣息與未開刃的刀鋒特有的鮮氣混跡在一起,在初秋的風中糾纏翻滾慢慢滲透了整個皇陵。
燈火通明這四個字用在眼下最適合不過了,無論是宮里還是宮外,只要有門的地方,便絕無死角,而每一個門處都有至少幾十名士兵駐守,他們腰際的佩刀如同他們這些新兵一樣嶄新,兵器寒冷卻偏偏反射著火舌的光芒,打遠看去就像是一柄柄金刀,閃著誘人的金光。
宮門前是一片巨大的空地,再往深處是陡峭的山壁,幾乎寸草不生。而就在那不高不低的橫壁處,若仔細看,似乎有一個小小的黑點,像是山石的影子,又像是一塊顏色深些的山石。
谷謠已經趴在這里有一會兒了,這里顯然不會讓人輕易的瞧見。而且這個位置任誰也不會想到有人會匿身于相當于眼皮子底下的地方。但是谷謠實在是太熟悉這種情形了,潛伏埋伏這種事情她再熟練不過。身下的地方因為是山壁,而正前方又是宮門,士兵全部都集中在兩旁的山道上,而且宮門處士兵極多,這里是人們意識里的忽略點,她再安全不過了。
如何進去?這真是個難題。
即使是她的體力與耐力,也會擔心。擔心怕到了天亮也尋不到機會,而時間現在對她來說就是一切,除非她現在退出去不再繼續,那樣才最安全。
時間過的異常的慢,她不是沒有耐力的人,只是她漸漸的有些動搖,這值得嗎?值得讓她冒這麼大的險嗎?若是之前沒有這麼多士兵把守倒還好,一切輕輕松松的解決,她巴不得。但現在顯然和之前的陵山截然不同了,這還值得嗎?進去就已經這麼艱難,出來的時候豈不是更難?
可轉念一想,她絕不能就這麼回去如果不是白日里遇到那些山民,眼下的情況她真的很有可能就打道回府了。畢竟李延的性命雖然是她一直都想取走的,但李延的性命還沒有貴到讓她壓上自己的命。
但是現在的情形不一樣了,她必須要見到谷雁笙一面
而正當谷謠思索著如何入內的時候,果然如她最初料想的計劃那樣,一個年輕的小兵低頭跟旁邊的人耳語了幾句什麼,一邊向山壁這里指了指,隨後便一路小跑的向山壁這邊跑來。
看那小兵的模樣便也知道是怎麼一回子事,谷謠握著勾索的手輕輕動了動。那小兵很快的便跑了過來,一邊吹著口哨一邊解著褲子。
門前的燈火輝煌,可到了山壁這里光線就不是那麼清楚了,從那邊往這邊瞧看也是模糊的,但好巧不巧的,那小兵距離谷謠還有些偏差。谷謠雙目輕眯,握住勾索猛的向下一甩
撲的一聲悶響,隨之一個黑影從山壁迅速直線滑下
「什麼事?」宮門前立即警覺,有兩個士兵已經欲要向這邊走來。
「沒什麼一個螞蚱跳出來,嚇了我一跳」
听得出這人的確被嚇到了,然後便隱約可見那山壁邊小士兵的影子慢慢的立了起來。宮門前的士兵立即笑罵︰「瞧你那膽子,給嚇成這樣」
話音一落,周圍的幾個士兵也跟著笑了兩聲,但很快便又恢復了之前的緊張感。而山壁前,谷謠揪著腦袋被糊的稀爛的士兵,兩人幾乎臉對臉,血腥撲鼻。
見對面再無人注意,谷謠將那人放下,迅速的將他的衣服月兌了下來,興好並沒有多少血漬染上鎧甲,略略擦拭一番幾乎看不見後,谷謠立即換上,又從這小士兵的手上拿下頭盔,迅速的戴好。隨後利落的將小士兵的尸體往山壁下的夾縫里塞……
「你快點啊,真夠磨噌的」門前的士兵掃了幾眼後催促道。
谷謠連忙變著壓低聲應了,隨後腳步不敢放得太快也不敢放得太慢,頭低到不能再低的向門前靠去。
士兵們並沒有幾人去留心她,谷謠便溜到最不起眼的末尾後端不顯眼的暗處站好,心亂如鼓,只能等時機,等交接,他們這隊人可以進去再尋機會。
可她才站了沒多一會,身旁的兩個士兵便開始不自然的動了起來,但也只是輕輕的挪動,但顯然看得出他們已經覺得有異了,身子已經繃了起來,而手已經都下意識的向佩刀靠攏……
谷謠垂著頭小心的提起了氣,冷汗從脊背往外滲,硬拼是絕對不行的,她一邊飛速的想著以什麼借口離開這里,哪怕是調換個位置也行。但另一邊也做著另一手的準備,她的後背微不可察的輕弓了起來,隨時準備動手。
「那邊是怎麼回事」而正在這時,宮門里的士兵突然出來了一小隊,為首的兩人中其中一個眼神輕眯一眼便瞧出了這邊的不對勁,指著谷謠的方向大聲的問道。
身邊的兩個人連忙收了勢站好,谷謠也立即收了氣息垂著頭站在那里,暗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另一口氣也提了起來。
那兩個士兵已經明顯的隔開了谷謠,打遠看去異常明顯,站的頗為不整。宮門前出來的那小隊士兵和這一隊交流了幾句之後,便向谷謠的方向走來。
軍靴隨著步子一下一下呯呯的在谷謠心中錘打著,摒著呼吸提著氣,這種緊張感讓她備受煎熬,袖中的粉包已經在手中攥的發潮。如果真的有異樣,她拼也要拼出去。余光早已計算好動手之後的每一步落在何處。這些士兵只是新兵而已,所有的經驗都只是在無限次重復的訓練中。她自信以自己對小範圍人群的布陣月兌困能力,死角問題看的是十分準確。
動手,只需將這兩個走來的軍官一擊制住,趁亂潛逃就可以了。
這一切在谷謠的眼中本並不難,她並不是沒有只身一人入敵陣過,難就難在她現在沒有一個團隊。不會有人在暗處協助,一切都要靠她自己,而每一步,都絕不能踏錯。
正當她全身的神經都處在一觸即發的狀態時,那兩個走來的軍官卻突然止住了步子。谷謠低垂著頭,努力的看去,只見兩人站在原處,一動不再動。
「你們幾個繼續留在這里,後面的三個跟我走」
這一聲一出口,谷謠突然愣了,大腦一片空白。一滴汗從她的額頭滴下,劃過鎧甲,一道淺淺的水痕很快便被山風拂干,再尋不見。從全身都高度戒備的狀態下突然之間松懈,那樣的感覺並不是十分好的。大部分人都會因此而渾身無力,呈現月兌力狀態。但谷謠是受過特訓的人,前世里即使被人突然之間拿槍抵住頭,也不會令她發出一聲。
這一聲令下無人敢有異意,谷謠夾在前後兩人中間低著頭跟著發令的軍官向宮門走了進去。這一路是無聲看似漫長實則很短的距離。四人無人說話,那兩名士兵跟著一起進了宮門之後,步伐開始有些不齊,谷謠被夾在中間,仍未對這兩人放松警惕。
那名軍官卻並沒有讓他們留守在任何地方,長長的宮道每十步便是一個崗,個個面無表情如同死尸一般生冷,軍官一路將他們往深處引去。直到進入了他的住處,走在谷謠前面的士兵才小聲的發出了疑問。以他們的職位和能力,是不可以進入這里的,而又覺得身後的小兵似乎有異,終于在這軍官自己的地盤內小聲開了口。一方面不會越矩,另一方面也可以和長官拉近關系。
那名士兵話音剛剛落,谷謠在後面就把頭抬了起來,而走在前面的軍官這時也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對著谷謠微不可察的一笑。
立即,咯吧咯吧的骨骼之響在這暗處肆無忌憚突然的響起,一片漆黑的門洞里,幾乎不可察覺的似乎可見兩個身影,一個在前正面手臂飛速的用力扣住自己面前人的脖頸,而中間一名嬌瘦的人兩臂越過自己向後倏的一伸,腰身隨之彎了下去,扣向身後人的喉嚨
幾乎是同一時間,在他們手中的頭顱飛速的向一旁旋去
谷謠一個利落的轉身,將斷送在自己手上的士兵輕輕放下拖到牆角。前面的谷雁笙與她有著不可思議的默契,二人收拾妥當之後,並未相認,目光一對,谷謠再次低下頭顱跟在谷雁笙身後繼續向前走去。
到谷雁笙的廂房距離並不太遠,可以說是很近,谷雁笙走在前一路怒發沖冠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一邊怒呵著身後的士兵。谷謠跟在他身後余光瞧見滿院的兵力竟是驚人的多
看來陵山這邊真的很不妙,谷雁笙現在就像是被監控著一般。意識到這一點的谷謠立即將頭低的更狠了,儼然一副準備受罰的模樣。
「你不是很自大麼?今兒我就讓你好好的知道什麼是上級和下級」谷雁笙走在前,聲音憤怒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