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厚禮[加更]
慈太妃一高興,便開始對屠容松了一些,畢竟現在谷雁笙羽翼未豐,時日還長,屠姒還是得在宮里好好活著。政事上一些無關緊要的,便也開始讓屠容經手。屠容忙于政事之時,谷謠便被慈太妃傳至金福宮閑話家常,一時間,這新的藍貴妃,竟比原來的藍貴妃更為搶眼,在後宮之中已然是再無一人敢得罪。
然而,慈太妃看谷謠的眼神雖然有了些善意,卻遠遠不敵她那顆敏感多疑又瘋狂的心。
後宮之中的相關事宜,慈太妃也撥了一些給谷謠去做。這種放權其實與朝前的屠容是一個性質,都是一些瑣碎的雜事。但後宮之中卻對這個相當看中,哪怕是瑣碎之事,也有人費盡心機都巴結不到。
谷謠向慈太妃薦言安排東撫與南夷附近的百姓遷徙,以備將來戰事四起之時太多無辜百姓受到牽連。現在屠姒的勢力已經有了一定的威望,如若朝中將百姓安置妥當,必定會因此而拉攏民心。
慈太妃听後卻收起了一臉的淺笑,盯向谷謠的眼底︰「你不恨我?」
白羽與魯蕁的聯姻,最直接的結果便是將魯蕁牢牢的栓在了太子皇黨一脈,屠姒原本浮飄的勢力牢固了起來。魯蕁的頭顱瞬間價值成幾十倍的翻滾,此舉軍心沸騰,士氣大增。慈太妃對此事態度難辯,卻隱隱有著一絲的竊喜。魯蕁的勢力儼然快要蓋過屠姒,只要屠姒被成功暗殺,屆時動用自己的軍力將魯蕁這個終于出了鞘的利刃斬斷干淨,便再無後顧之憂。
說到底,這一切的環節皆與谷謠有著莫大的關聯,慈太妃眼下自然是免不了的又一番試探。
谷謠笑了笑︰「太妃娘娘曾經就問過了,谷謠從無恨意,誰也不恨。只希望谷家能好起來,谷家能再站起來全憑娘娘不棄,無論是少爺還是我,感激不盡。奴婢何來恨意?」
慈太妃抬眸直視她,淡聲道︰「那我現在讓你見一個人,看看你見過之後是否還能這麼平靜。」
待宮人將人帶上來的時候,谷謠與那人一對視,兩人皆僵在當場。
澹媽媽一身宮裝卻並不如秋華光鮮,驚訝之後極快的恢復本色上前給慈太妃行禮,隱隱可見行走之中略有不便,想來當年蒲京之亂,那腳已毀在谷謠手中。
慈太妃含笑慰問了幾句,澹媽媽受寵若驚語氣不穩的連聲回答著,眼神中隱現神采,看樣子已被慈太妃冷落擱置太久。
谷謠雙目平靜的只掃了她一眼,便神色依舊端坐在原處不再瞧看她一眼,慈太妃一直都微笑著,這時起身走下玉階指著澹媽媽輕聲道︰「跪下。」
喚來秋華,慈太妃便轉而走到谷謠身邊坐下,抬手支著自己的下巴像個小女子一般稚氣說道︰「開始吧。」
秋華從袖中抽出匕首卻遲遲不動,幾次看向慈太妃,面色已是痛苦難忍,澹媽媽在一旁驚的駭住,不敢大動卻遲疑的向後退去。她心中已覺情勢不妙,卻沒想到會是如此
「秋華,你現在越發的不听話了。」
慈太妃話音一落,便狠狠的盯過去,秋華緊緊閉上雙目,片刻後再睜開便已不復之前的悲憫。
手起刀落,滿殿皆是澹媽媽痛苦的號啕之聲,穿心刺肺響徹整個大殿,血肉翻飛,秋華下手極快,一刀刀將未被束縛的澹媽媽摁倒在地,生生的凌遲。
這般殘忍這般狠辣,任谷謠見識過魯蕁的暴戾,也未曾見過一人能如此瘋狂。谷謠別過頭去不忍再看,卻偏生有幾滴血沫飛濺過來,竟倏的濺到她側過的臉頰,她身子一顫,在澹媽媽越來越弱的哭號之中驚的竟僵在當場。
慈太妃仍舊面容含笑,抬起玉臂輕輕將她臉頰的血漬抹去︰「這樣,你才能無恨。」
谷謠抬起頭來正望進那雙美麗含笑的眼楮,一剎那間她有種恍惚,慈太妃與谷雁笙有著微妙的相像,鼻眼細微之處隱隱可察血緣。她呼吸一窒,澹媽媽撕心裂肺的哭號已轉為不堪入耳的詛咒與怒罵,血肉翻騰快刀割肉的聲音極為詭異,任她也是手中流過無數人命的人,也難忍胸口翻涌而出的惡心。
當澹媽媽轉為求饒之聲的時候,谷謠鬼使神差的竟望了過去,只見她早已面目模糊,衣衫早已看不出模樣,全被腥血浸透,而伸著的手臂也已露出白骨,卻偏偏吊著氣息仍堅持求饒︰「娘娘……您千萬不能相信……不能信她……」
撲的一聲,壓在她身上的秋華手臂用力向下扎去,竟一刀扎入澹媽媽大張的口中,臉頰的皮肉早已被削去不知混跡在何處,圓睜著雙目,一股股鮮血從喉中涌出,咽了最後一口氣。
秋華轉過身來,整個人像是從血池里爬出來一般,氣息隱有不穩卻仍舊平淡冷靜︰「這是太妃娘娘還您的禮,姑娘可歡喜?」
看著一樹的翠綠,谷謠竟突然間忘記了自己是怎麼從金福宮走回來的,大腦已經全部放空,澹媽媽死前的最後一句話並未讓她心慌。事實上慈太妃本就對她沒有太多的信任,一切皆是一種合作和利用。
只是她從來沒有想過,澹媽媽會這樣死在自己的面前。人言最痛快之事,莫過于手刃仇人。她曾經也是如此認為,可來到這一世,直到親眼見到自己的仇人以這樣的方式死去,她竟然覺得更痛快。
對于澹媽媽這種一生忠心耿耿的奴才,想必最讓她痛苦的方式,便是自己的主子鳥盡弓藏。可鳥盡弓藏雖然痛苦,也比不上她的主子為了給她的仇人一份禮,而將她處死在她的分人面前痛苦。並且還是那樣的死法。
站在樹下,她的手現在仍舊在輕顫不止,金福宮殿前的一幕讓她到現在也無法從悚然之中走出,她開始正視自己這樣與慈貴妃的合作,比與虎謀皮不知要艱難幾倍。抬頭再看漫天灑下的余輝,她心中開始企盼。
屠姒終于在南夷稱帝,南蠻人極力支持,有屠姒親臨戰前,戰事突然之間有了轉機。任戴嚴再是勇猛,之前也只是與南夷蠻人打著拖延維持著平衡不相上下,而自屠姒親臨,戴嚴軍力再不似之前那般英勇,因著對方太子的正牌身份,即使軍令在身,揮刀也再不如從前。接連吃了三場敗仗的戴嚴主動要求戰前議事,兩邊僵持不下,整裝修整。
此事在朝堂激起了巨大的震蕩,接二連三的消息皆是利于屠姒,人心惶惶之際,眾臣力舉谷雁笙趕赴南夷平亂,就在皇帝欲要應允之時,太妃一旨趕至,朝堂當即鴉雀無聲。
皇帝似是怒極,隱忍許久的皇帝終于在朝堂龍顏大怒,當朝點出數名權臣,其中有左相的義子安司馬,平州府台,京師司,以及新的京太守,當朝點出數十條罪狀,以延誤軍事為首條大罪,將其紛紛打落大牢,滿門入獄。
同天朝呈,早年流放的原蒲京太守李國忻不堪重負,猝死塞外,享年五十六。
數日後,在慈太妃多方勢力的力保之下,平州府台,京師司重出天牢,全家平安。皆被停職留守京都,等候旨意。而安司馬與京太守仍舊穩坐天牢,滿門已有半數以上之人不堪重刑,死于獄中。
慈太妃對此事震怒,谷謠于從中周旋,以罪不及周親,安撫朝臣之心為由,保下安司馬與京太守滿門剩余之人,然而其家人卻已被幾日的地獄生活折磨的不堪人形,京城兩大世家,儼然已是殘門落戶,再無人可撐起。
半月後,安司馬與京太守以及其受此事牽連的眾家人,于午門斬首,百官親至無不戰戰兢兢,不敢直視。
谷謠與屠容站在城樓之上親臨此景,正午烈日灼灼逼人,天晴大好萬里無雲。她迎風立在至高之處俯首睥睨跪在刑台上的李延,往日里那個極為講究連每一根頭發都擺的正正的世家公子,再也看不見了。跪在那里的,是一個千古罪人,是南夷萬千為景蒼拋頭顱灑熱血戰士的罪人。一身泥濘不堪,頭發凌亂滿面污垢似是癲人,口中被塞了布條不能言語,兩眼卻直直的瞪視著高樓之上錦衣華服的谷謠。
刀懸起,立聲落,血濺當場。
那顆頭顱似是被滔天的恨意沖擊而出一般竟打著旋兒向上空翻滾,直直的翻上數尺之高,血滴順著那整齊的刀口沿著腔子往下滴淌,谷謠無畏無懼的迎視著那雙不懇閉上的雙眼,心中竟是從未有過的平靜。
屠容闔下眼瞼似是終于放了一口氣︰「我曾經以為無惡不作之人,他的血一定是黑色的。」
「不僅鮮紅,並且和我們一樣,一樣的滾熱。」谷謠面色冰冷,輕闔雙目。
衣衫翻袂,天朗透明,谷謠迎風淡淡而笑,那笑意卻冰冷無比。至此,她的仇人便只剩下那一人了。
慈太妃接連數日都未召見谷謠,對于屠容送給谷謠的這個大禮,慈太妃需要好生的消化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