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無意取他小命,他這一逃也就沒人在意。大娘見壯漢等人已是遠離,便拉著愣子跪在地上向著童慧妤磕了幾個響頭,邊磕頭邊哭著說︰「謝謝小姐的救命之恩!謝謝小姐的救命之恩!」
左盼真是看不下去,大娘一把年紀卻對這麼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孩子磕頭,這童慧妤自己卻也沒攔著!也對,封建社會的普通民眾哪里還有尊嚴可言?何況童慧妤是真的對他們有救命之恩,在他們看來磕頭謝恩也不為過。當左盼听到童慧妤吩咐張宏給銀子給大娘時,她才稍稍改觀。這個大小姐竟也不是完全不識人間疾苦。
等大娘接過銀子又是一通磕頭後,童慧妤交代兩人︰「稍後我等便會離開,護不了你們了,你們且拿著這銀子遠遠走開吧。以免遭報復。」
大娘感激涕零地將銀子收好,看了看左盼,左盼自覺是自己連累他們了,便深深一揖。然後,大娘嘆息了一聲,拉著愣子艱難地挪動步子向前……
也不知道大娘身上的傷怎麼樣,她剛剛應該挨打比自己多呢,看她走路很艱難的樣子,應該很痛吧?左盼心里的自責就更深了。
此時,眾人的視線重新回到左盼身上,並都對大狗溫順于左盼感到詫異。與大狗相處了兩天的侍衛們都向左盼投來微訝的眼光,童慧妤就更不用說,驚奇地打量著左盼說道︰「小白為何不會咬你?我尚且沒踫過它!你是如何做到的?!」
是啊,她是怎麼做到的?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呢,只知道她和這大狗一定有淵源。只是,這小姐怎麼給大狗取個如此小白的名字啊?「小白」?哧,左盼輕笑一聲,卻無法也不能說教于她。
果然,只是個小孩子。
左盼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沖童慧妤搖搖頭,聳聳肩。她這習慣的聳肩便帶來陣陣疼痛。
看來肩膀上也傷著了。
左盼瞟了大狗一眼,大狗正瞪視著她。她招了招手,大狗不情不願地向她靠了靠。
這一幕,看得童慧妤下巴差點合不攏,她「啊啊」叫著,竟不顧左盼髒兮兮的,一把抓住左盼的手,殷切喊道︰「你跟我回府!就專門看養小白!」
「慧妤!」馬車里立刻傳來她父親不悅的聲音。
「爹爹!」童慧妤撒著嬌回頭,「只不過是一個下人嘛!我實在是舍不得小白!」
馬車內的童大人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不可。」
然而,左盼此時卻生出一個想法,不由得心中一喜。
只兩天,她就已認清,在這世界生存是極不易的事,既然童慧妤想帶上自己,何不趁此進府,得到一個糊口的差事?假使自己是得禍之人,進入童府未嘗不是一個好的躲避之法。然而這童大人有顧慮,她很清楚是什麼。于是,她四下找了找,找到一塊木板,一塊黃土塊,就如在黑板上演板一樣,工工整整地書寫起來。
寫好後左盼恭敬地舉到馬車前,一侍衛冷冷地伸手攔住她。
「不得無禮!」童慧妤嬌喊一聲,走過來,「那是什麼,給我看看。」其實當左盼于木板書寫時,眾人都注視著她,童慧妤更是有著濃濃的興趣,她接過木板,大聲地將木板上的字讀出來︰「小的名左盼,家因火……成一啞女……啞女?你是女兒身?」
左盼點點頭。
要想留在小姐身邊,是個女兒身會更容易的,火災只是誑人的,正是想用火災來掩飾莫名其妙的嗓子。
「只是,你這里怎麼有很多我不認識的字?」
啊!左盼心里一震,她竟忘記,此時是古代,古人是看不懂簡體字的!自己這賣弄的洋洋灑灑一段話,童慧妤卻只能猜測出幾個,這豈不是代表她原有的記憶對日後都無用?她原本是信心滿滿的,可如今她直想擦汗!
然而童慧妤馬上又喜笑顏開,沖著馬車喊︰「爹爹,你看,她是女兒身呢!並且能識字!」說著她吧吧跑近馬車,用討好的語氣撒著嬌,「爹爹,好爹爹,你看嘛!這字寫得頗有趣呢!竟和我們平時的不一樣!」
馬車里仍是沒一點聲響。
左盼不禁好奇,這童大人是如此一個沉悶之人,怎會生個如此活潑可愛的女兒!
這童慧妤卻惱了,她將木板往地上一摔︰「臭爹爹!不理人家!我去找娘親!只有娘親疼慧妤!只有娘親能為慧妤舍下一切!嗚嗚,娘親……」喊著喊著,她竟大聲哭起來。
左盼頓覺額頭冷颼颼,怕是又冒冷汗了吧……
看來,不論是古代或者現代,哭和鬧永遠是小孩子爭取利益最常用的方式。
「好吧,暫且留她。」馬車內終于傳來童大人的聲音,「遠遠跟著,只能用于管理大狗。」
看來,不論是古代或者現代,哭和鬧永遠是小孩子爭取利益最佳方式。左盼在心里又加一句。
雖然童大人這一句話很是冷然與無奈,童慧妤卻馬上高興起來,甜甜一聲︰「謝謝爹爹!」至于左盼是「遠遠跟著」還是「近近跟著」,她可不在意,她要的只是「管理大狗」而已。
「左盼,你跟我回都城,自此以後,你便幫我教化大狗!務必讓它對我畢恭畢敬!言听計從!」她大聲地吩咐完,便跳進了馬車。
左盼听到童大人寵溺地說︰「你呀,太任性。」童慧妤就嘻嘻笑著,真是父女和睦。
左盼見了,不禁心里泛酸。然而此刻容不得她感傷,那張宏呼喝一聲︰「嘿!速速走來!」聲音大得驚她一跳。
左盼一看,才知他是在招呼自己呢。
因為左盼不會騎馬,馬車也不可能會讓她坐,所以,最後她坐上大狗的代步工具,一個有欄無頂的籠子。這籠子的木門已損壞,碎裂的圓木零零落落地吊著,左盼驚奇地伸手模了模,暗道︰這麼粗的木頭,是誰弄斷的?
左盼率先進入籠子,大狗一個漂亮的跳躍,跟著進去了。
「你……真的挺神奇,這大狗此番進籠子竟不費吹灰之力。」張宏驚嘆道。接著他好心地告誡左盼︰「大狗凶猛異常,如此牢固的籠子尚能沖斷,雖然大狗不攻擊你,但你與它共處一車,定要小心仔細了!」說著他從身上掏出一個白色小瓷瓶,扔給左盼,「此是傷藥,先吃五粒。」
左盼感激地接過,數了五粒倒入口中,一股清清涼涼的藥味兒便布滿口腔,接著便絲絲滲入全身。張宏此種習武之人都是身上常備傷藥的,並且這傷藥應該還是很好的那種,只一會,左盼竟覺得背上不那麼痛了。
這時,大狗向她身上靠了靠。左盼見到眼前這斷開的木頭,想到張宏的話,心道︰難道這圓木竟是大狗沖斷的?好神駿的狗狗!左盼忍不住伸手模模大狗蓬松卷起的尾巴。大狗回頭狠狠瞪了她一眼。左盼忍不住一個哆嗦,臭狗,模模尾巴而已,這麼緊張干什麼!假如不是我,你都被砍了!不過轉念又想,假如沒有大狗,她也死兩回了。于是,她又對著大狗笑了笑。
大狗咕嚨一聲,屈腿坐下。
張宏見大狗和左盼相處無礙,取出一個狗圈給大狗套上,大狗竟也不反抗。
「出發!」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于是,左盼就和大狗擠在木籠里,顛簸著朝一個未知之地前進。
只是這一路,她和大狗都吸引了不少路人奇怪的目光。
也是啊,這籠子是怎麼看怎麼像囚車,她是怎麼看怎麼像囚犯!而且還是同一只如此漂亮的大狗呆在一起。她自己也是千般無奈萬般尷尬,卻也無他法。
路上童慧妤看大狗好幾次,時而喂根雞腿,時而端杯清水,伺奉得比她親爹還殷勤。在喂養大狗的時候她也沒忘記喂養下左盼——扔給她一個硬饅頭。
左盼也不計較自己的待遇遠遠不如大狗,抓起饅頭細細地吃著,並且已經忘記「飯前洗手」這個教條了。
一行人走走停停,路越走越寬,再行一個時辰後,左盼終于見到真實的古代城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