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來的還是要來的。左盼嘆口氣。童慧妤因她而遇襲,童軒中怎會一筆帶過?
「恩人,你沒什麼吧?」小環見她面色沉重,擔憂地問。
左盼搖搖頭,「以後可別叫恩人了,就叫我盼兒吧。」
「那怎麼行?你和小姐是結義姐妹,我怎麼能直呼你的名字,何況,你真的是我的恩人啊!」
「要不,你就叫我左左,這是別人對我的尊稱。」左盼撒了個小謊,她實在不願听到這個汗顏的稱呼了。她牽住大狗,緩緩起身,毫不心急。
「……左左?真的是尊稱嗎?」。
「是啊,姓氏承于祖先,是最高貴的,稱呼兩次姓氏,可不是最敬重嗎?恩人?沒這個好听。」左盼笑著,徐徐踱步。
「好吧!以後我就叫你左左吧!」小環也似松了一口氣,卻又驚呼一聲,「哎呀!我們怎麼就閑聊起來了!童大人還等著你呢!」說著小環便拉著她,「不得了不得了!」
然而左盼卻仍是不急不緩,小環好容易才將左盼拉起跑了,這大狗卻又是不急不緩。
「我的大爺!請快快走吧!此次怕是童大人要因小姐之事責問左左呢!你仍這樣不緊不慢的,誤了事可別害左左挨家法!」無奈的小環直對大狗點頭哈腰。
左盼又是一笑。
「沒事的,你放心。」
她輕輕地說。
對小環,也是對自己。
然而,真的沒事嗎?她見到童軒中陰沉沉的臉,便動搖了下,見到童軒中兩側端坐著的二位姨娘,江姨娘一臉看好戲的樣子,珍姨娘似有些閃躲,劉管家一臉擔憂地直搓手雙手,左盼便知大事不妙了,暴風要來了。
「你可是左盼?」開口的是童軒中,因左盼月兌了粗布換了華服,他一時沒認出。
左盼深深一揖,並未開口。
「今日之事,細細說來,不可妄語。」江姨娘捏著細軟的嗓子說,蹙著柳眉,一雙美目狠狠地瞪著左盼,「可憐我那小慧妤,竟因你受如此傷害!」說著,掏出帕子拭拭眼角,竟欲垂淚似的。
珍姨娘眼里閃過一絲輕笑,瞟了她一眼。
「你這奴婢,為何不跪?」江姨娘忽然一喝,極是大聲。
左盼抬眼看了看,雖有不甘,卻仍是跪了下來。
這是她第一次跪父母之外的人,心中卻知,日後這膝蓋可就不值錢了,唉。
「說吧。」童軒中冷然道,並無多大怒氣。
「是!大人!」她早在花園時便已想好月兌身之法了。童軒中的疑慮,不過是蒙面人會攻擊她的原因。「今日小姐……」
「咦!這聲音真難听!宛若鬼嚎!」江姨娘一副驚恐之態,翹起蘭花指直指左盼,「這丫頭所出之聲極難听!老爺,府中怎可留此人?假若被修兒听到了,豈不是要做惡夢嗎?」。
左盼只是額頭點地,並無回應。
心中卻憤憤。你又不是第一次听到我的聲音,怎麼以前就不怕,今日卻成了鬼嚎?怕是想打斷我的解釋才是真的吧?
「且等她說完。」童軒中似不耐地看了看她。
「是啊,妹妹,一切還得听老爺發落才是啊。」一直沒有開口的珍姨娘出聲了,媚態如風,嫣然巧笑地望著左盼,「妹妹難道不知道此人曾經救過單兒嗎?並且,此人與慧妤關系極為親密,倘若將她驅逐出府,慧妤指不定多傷心。」
左盼听到這,才听出些眉目。這江姨娘怕是要落井下石趁機打擊報復了。這珍姨娘也怕左盼真的有罪亦是不敢保她。
左盼頓覺好笑。
然而,她仍是額頭點地,一副卑微之態。兩耳卻細心捕捉廳中之人的一言一語。
「好了,你們先回吧,去看看修兒與單兒可有好好習字。」童軒中不再看她們,直望著左盼。
左盼雖沒抬頭,卻感覺到童軒中的目光正凌厲地注視著自己,心下一抖。像童大人此等處于朝廷頂尖地位的人,定是深諳世事老練圓滑。也不知道自己編好的話能否瞞住他。
「今日追殺你的二人,于押送途中遭遇暗殺,並且,四位押送官兵也一齊遭遇不測。」待二位姨娘走後,童軒中那雙冷峻的雙瞳卻炯炯似洞悉一切般冷冷地看著左盼。
啊?!左盼大驚!那二人死了?!被滅口了?為何為那麼巧?那二人才被逮住就遭滅口,只能說明黑暗中另有一雙眼楮在盯著他們!這麼說來自己已經完全暴露了?如今自己豈不是更危險?
左盼剛想到這點,額上便冷汗涔涔,雙耳轟隆,心口慌慌。
童軒中將左盼的反應看在眼里,眼里的陰霾更是加重了一份。
「你究竟是何人?此二人又是何人?」
「先父乃一私塾先生,于今歲家遇大火罹難。臨去之際曾言,此乃宿敵所為,然並未細言,故左盼不知此二人從何而來。」
左盼雖是惶惶然,卻仍是硬著頭皮將先前編好的話說了出來,幸而這是早就編好的,她說得倒頗為流暢,聲音沉著並無一絲顫抖
「既是你家宿敵,為何不殺害于你?難道,不是你別具用心地將小姐誘出府,通報出你的同謀妄圖綁架小姐?」童軒中的眼光頓時凌厲似刀鋒,尖銳地瞪視著左盼。
什麼意思?難道他以為這些蒙面人是她請來綁架童慧妤的?她和蒙面人是同謀?也對,蒙面人沖自己而來,可自己卻毫發無損,童慧妤和小環卻受了傷,怎麼看自己都是有嫌疑的。
想那童軒中權傾朝野,定有不少政敵,童慧妤每次出門都會有高手在側,亦是怕有人尋事吧,怨不得他作出自己是臥底的設想。
左盼這下才真的慌了,事情的發展遠遠超過她的想象,比她預料的嚴重得多!她一時覺得頭皮發麻,太陽穴劇烈疼痛起來,一大顆冷汗便從額頭滴下。
左盼以額頭重重擊地,這次是真的用力了,這一叩便震得腦袋嗡嗡響。
她誠惶誠恐道︰「大人!小姐于左盼恩重如山,在我最落魄之時收留我,並以姐妹之誼待之,左盼感激尚且來不及,怎會加害于她?」
童軒中冷哼一聲,接著說道︰「自回府後,你便不見蹤影。你且說說這期間你去了何處!難道不是去知會你的同謀?」
「我在後花園!小環可以作證,她找到我之時,我正于假山後!」
「大人!」此時張宏忽然從旁側走出來,「小的有話要說!」
「說!」
「當時小的被小姐支開,故而沒馬上到場,卻也能感覺出蒙面人擒住她時濃濃的殺意。若小的晚到一步只怕她已血濺當場!故而小的相信,她與此事無關!」
張宏的聲音極是洪亮,充盈著一股凜然之氣,左盼不禁微微抬頭,慘白的小臉上滿是訝異。他居然為自己作保?童軒中對她的指控可是非同一般的啊,一個不小心會連他自己也搭進去呢。
童軒中沉默片刻,繼而說道︰「既是如此,我權且信你一次,然,以你小小年紀遭遇本官詢問,不哭不鬧且言辭夸夸,實表明你並非單純之人。念你救單兒有功,今日慧妤因你受傷本官便不再追究。今日,你帶著大狗,離開童府吧!」
「謝大人!」左盼又是重重一叩頭,緩緩後退著出了大廳。
走出打听,左盼伸直了腰,心中苦笑。細細想來,隱隱感覺出童軒中是在詐她,想由她嘴里得出蒙面人遭伏擊滅口的原因,見她實是無意說出真相或者真相原本真的與她無關才順勢放了她,不然怎會因區區一個侍衛的話便恕了她的罪?
並且,在童兮單中毒事件中她雖是隱藏著自己借由張宏之口說出疑團,可是,以童軒中這種謀略極深之人怎會看不出自己的小動作。他不因此而將自己滅口而只是驅逐已算是仁厚了。
怕也正是這個原因他才將蒙面人事件說大,給自己定一個罪好將自己從童慧妤身邊趕走吧?
只有她自己深知蒙面人是沖自己而來,並不是來綁架童慧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