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家園?公子,是這里麼?」
此地處于都城繁華街市背後的僻靜之處,四周的矮房子均是人走屋空,關門閉戶,唯有這門懸一牌匾「陽光家園」的院內卻是歡歌陣陣,笑語連連。一中年男子手扶輪椅椅背,滿目疑惑地看著這破舊腐朽的木門,問他身前的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雍容雅靜地坐在輪椅上,清澈如星湖般的眼眸閃過一絲訝異。木板上的四個大字竟是他從未見過的字體,雖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卻是可愛中透著些許調皮,讓人眼前一亮。公子了然一笑,淡粉色的嘴唇漸漸上揚,身子微微前驅著,傾听著院內傳來的整齊響亮的歌聲……
「校園多美好啊,處處陽光照,待到明朝百花吐艷風光更妖嬈……」
此曲,為何他從未听過?竟是如此歡快悠揚!真不知她究竟是何人,能畫出那樣風趣的圖畫,能寫出圖畫上那樣蒼勁瀟灑的字,亦能作出如此奇特快樂的詞曲!
轉眼已是半月過去,她每隔一日便著人送一本畫冊去祥雲閣。畫冊所書所畫均是那般風趣奇異,且不說他自己已是每日必看,連兩個多月沒展顏的二弟翼也是漸漸迷上了那可愛的貓與老鼠,有幾次看著看著他竟吃吃笑出聲來。原本她昨日已經送了一本,本是要等明日再送的,可翼卻等不及,第一次開口喚自己「哥哥」,央著自己早早地再去求了一本來。
這讓父相知曉後,似是看到了二弟恢復快樂的希翼之光,便下令讓自己將此風趣之人傳入府中,伴于二弟身邊,以助二弟早日回到正常。
然而,他卻深知此任務的艱難。因他早已邀過左盼,她卻斷然拒絕,畫冊也是為了不進府才送的。
他實是有些模不透她的心思,若是尋常人家女兒听聞入相府給公子做伴,已是歡喜雀躍感恩涕零。她卻是那樣清清冷冷,似一切俱不在眼底一般,話也不肯說一句便拒絕了他的邀請。
他本可以動用相府之力強行宣她入內,可他沒那麼做,亦是不想那麼做。似是勉強了她便褻瀆了她一般,讓他心生不忍。
今日,他拗不過二弟的請求,仍是來到她居住之地。可心底竟會覺得虛虛難以入手,特別是在听聞小院內傳來的歡歌笑語聲以後,他感覺自己心里更是沒底。
其實他也一直有關注她的舉動,並已知她憑自己單薄之力就為這些流浪乞兒謀得讀書的機會,並且不收分文!想來她此番舉動,怕是當朝亦難再尋出一二了。
就如他,亦是百忙之中不忘關注貧苦之人,然,他卻不會將時間精力全數用于他們身上。
章瑞靜靜坐在輪椅上,心里一時百轉千回,暗笑一聲,對身後男子說︰「拍門吧。」
男子站在他身後已是等候多時了,這番听到章瑞下令可以拍門了,便伸手使勁地拍起來,一邊拍門一邊揚聲叫道︰「請問左盼小姐在嗎?」。他拍門時用的力氣很大,因院內歌聲嘹亮,不用力里面之人怕是听不見的。
于是,正在教孩子們跳集體舞的左盼便瞥見才修好不久的木門在劇烈顫動,搖搖欲墜。她心頭涌出一絲不悅,是什麼人竟這麼粗野,也不瞧瞧那門,破破爛爛滿身補丁,經得住他這麼粗魯的拍嗎?!
左盼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孩子們便立刻自覺地閉嘴立正。于是,門外溫和低沉的聲音清晰地傳來︰「高聲喊叫便是了!」
左盼心沒來由地一慌,竟然是他?
他來干什麼?難不成還要來邀請自己進府表演魔術?她又不姓劉!況且,她不是已經給了畫冊麼?
「左小姐。」不等左盼發話,章瑞已經開口了,「瑞冒昧來訪,還請左小姐一見!」
他話音剛落,小院內眾孩子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點不相信地直盯著門外。待左盼打開門,他們頓時齊齊地歡呼起來。
「是哥哥!真的是哥哥來啦!」
一時間,孩子們蜂擁而至,驚喜地團團圍住章瑞,「哥哥你是來看我們的嗎?」。「哥哥怎麼知道我們在這里?」「哥哥也來給我們上課的嗎?」。「哥哥……」
這些孩子們終是平日散漫自由慣了的,雖然左盼有教過「紀律」這個詞,但仍是缺乏紀律性,這四十多張嘴一齊向他發問,並拉手的拉他手,摟肩的摟他肩,他立即便應接不暇焦頭爛額,不由得抬眼向左盼求救。
左盼那邊也好不了多少,因孩子乍見章瑞而太過于激動,便哄哄地一齊往外擠,直是擠得左盼踉踉蹌蹌東倒西歪,連鞋子都踩著了好幾個腳印,束好的頭發也掉了一縷下來。她伸手攏攏額頭,無意間撇了一眼章瑞,而正在這時,章瑞也正抬眼看向了她!
四目相對的瞬間,左盼的心砰地一跳,她慌忙低下頭去,心中卻為自己的心慌而不解,便又重新抬起頭來,盈盈巧笑著注視這他,這時她瞧見了比自己更狼狽的章瑞,不由噗哧一笑。
章瑞對上左盼笑意盈盈的秋水眼,見著她頂著一頭略顯凌亂的發辮雙頰潮紅,淡粉色的雙唇又漸漸勾起。他輕輕對左盼點了個頭。
「咚咚咚!」
忽然三聲極為響亮的帶著點破音的鈴聲震耳響起,眾孩子立刻閉嘴,屏住呼吸,眼楮齊刷刷地瞪著敲鈴之人——文武。
文武正手持鐵棒板著臉站在鈴鐺旁邊,瞪視著眾人,提氣一喝︰「早前已經講明不可在院內喧嘩!如今你們不僅喧嘩卻還擁擠而出,不怕踩著人踫著腳嗎?」。
文武說這話時表情極是嚴肅,說完還狠狠地瞪了左盼一眼。那一眼竟是充滿了哀怨,直將左盼瞪得瞠目結舌,半天沒明白自己又是做錯什麼了。
不過多虧文武這麼一吼,孩子們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太過于浮躁了,便一個個的低著頭,緩緩走回自己的座位。
這一下,章瑞才從孩子們的熱情的包圍中「突圍」而出,那被孩子們不知道擠去哪里的男子才扶著自己的帽子滿臉陰郁地走回章瑞身後,詫異地看了看文武,再看了看他手里的鐵棒,然後又看了看徐徐坐好的眾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