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翼一邊回想著一邊緩緩敘述,臉上浮現淡淡的幸福的神情。他接著說道︰「你用力將我拉起後,我卻認定那陷阱是你所為,心中憤恨難抑,掏出隨身匕首在你肩上劃出一刀。幸而你躲閃及時,否則,我畢生難恕我自己。」
「啊!」是這樣?真的是這樣?那麼為何他一見自己就激動得暈倒呢?僅僅是一個救命恩人,會有這麼大的影響力麼?
章翼似看出她的心思似的,緩緩向左盼走近,目光凝在左盼身上。
「那一刀,便是我有生最大的錯。見你血流如注,我立刻醒悟過來,你一個柔弱之人,穿著也不似一般獵戶之女,怎可能挖出如此一口又深又大的陷阱,我悔悟中便扯開你衣袖,見著傷口有一指長,幸而你有躲閃,並不是很深。我幫你包扎好,你竟不氣我。」
說著,他又是笑笑,似在回憶什麼甜蜜的事一般,幽黑似深潭的雙眸越發的黑亮。
「你還告訴我,你隨父隱居于此深山,每日不問世事,只得清茶淡飯手持書卷悠然度日。我極是向往,便要求與你一同前往,看看何為神仙日子。然,你卻急急走開,我對地形不熟,竟追之不上。回府後,我心中惦記于你,便著人去深山尋之。卻不知,得到的卻是你與家人共葬火海的噩耗。」
他的話說到這,左盼剛剛才平靜的心又是一陣猛烈的跳動!心似要從嗓子口跳出來大聲呼喊︰「怎麼會!怎麼這麼巧!這不是就她胡編出的身世嗎?!怎麼同章翼說的一樣?!」
此事放于任何一人身上,恐都是難以置信的。自己信口胡說竟真有其事,巧合得一分一毫不差,難道,是這個身體帶有某些記憶才導致自己無意中說出事實的嗎?
他說的一切又是那樣順溜,那樣真實,左盼不得不信了。然而,即便是如此,也不能解釋為何他一見自己就暈了。太過于巧合,左盼自是保留著懷疑。並且,他說過右肩上的刀傷他也只是幫自己包扎了而已,怎麼會知道是淺白色?他又沒有看過。
章翼再一次洞悉她內心似的,說道︰「你右肩傷口不是很深,應未留下難看的疤痕吧?應是淺淺的一條痕而已,是否?」
「是的。」左盼有氣無力地點頭。
好吧,他這理由也算成立。
「你可是氣我未在家中巨變時救你?」
「我並未氣你。」
我是真的不可能氣你,就算你說的是真的,我也真的不知道。要氣,也是氣你暈倒害我受此牢獄之災而已。左盼在心中訥訥地想。
「我已知你葬身火海,昨日卻又一次見到你,心中不由得激動萬分,一時熱血上涌,竟暈了去。便也因我這一暈,害你受委屈。你放心,你家火災之事,我已命人調查,定要為你討得說法。」
「謝謝。」左盼的聲音仍是有氣無力,心中暗道,你要查就查吧,不管說的這些是不是真發生在她身上,就算你發生在別個人身上卻真有此事,幫助了他人伸冤也不錯的。
「你莫不是在那火中受到撞擊,致使忘記我?你的聲音,亦是因此而毀麼?」
「是的。」左盼懶懶地轉身,趴在桌子上。一直就是這樣說的,這些倒好,謊話竟是真話了,奇跡啊。
「我定要尋醫,為你治好。」
章翼的黑眸又浮現出一抹霧氣,他似心疼起左盼來了,目光柔柔的似陽光般掃過左盼的臉,他的手也緩緩伸出,停在左盼臉一尺之外。
左盼頭痛。這個小孩子,怎麼眼神這麼曖昧啊,那目光中可有明顯的依戀呢。
也難怪,如章翼這種貴公子應該是高處不勝寒的,平日很少有機會結識真心朋友吧,能有個那麼勇敢又善良的女孩子救他的同時還不計較他的傷害,他自然是不會忘卻的。于是,他的依戀的目光左盼便也覺得沒什麼了,心里倒生出一絲親近感來。
她以前是什麼樣的人也好,她是否是真的那樣勇敢無畏也好,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對自己有敵意的,左盼可以肯定。
這時,門外傳來冰如的喊話聲。
「公子,蓮子羹已經炖好。」
「端進來。」
「是。」
門輕輕被推開,室外的璀璨燈光便照了進來,冰如端著托盤緩緩走進來,輕輕地放在桌上,柔柔地說道︰「請公子趁熱吃了吧。」
這時的冰如可真溫柔,以前她在章翼面前定然不是這樣的,大概是現在對他很懼怕吧?
冰如將蓮子羹放好後便退去一邊,低著頭一副很溫順的樣子。
「你已是一天未進食了,將這蓮子羹吃了吧。吃完後我再傳御醫來檢查一次。」說完他又蹙眉,沉吟片刻,接著搖搖頭,「看來你已無事,還是算了。」
左盼倒是無所謂,現在這大半夜的,為自己這麼一個微不足道的人傳御醫確實是不妥的,這在這時肚子咕咕鳴叫一聲,她便也不再客氣,端起蓮子羹大口大口地吃起來。吃完了抹抹嘴,甜甜一笑︰「謝謝冰如,冰如炖的蓮子羹太美味了。」
「……」冰如略微怔忡,若有所失地看了看章翼,咬咬唇,終于還是開口了,「公子,這是冰如炖給你吃的……」
「給她吃,便是給我吃。」章翼似有些不悅,皺著眉揮揮手,「出去吧。」
「是。」冰如低著頭轉身,眼角似有瑩光閃過。
額,這話說的……「給她吃,便是給我吃。」???真是叫人難以接受!冰如,我可對不起不你了……
「天色已晚,你歇息吧。稍後府中燈火也將熄滅了。」章翼也不再逗留,起身欲走。
天色已晚?啊!天色已晚!現在怕是亥時末了,自己居然將文施和文武給忘記了!他們一定擔心地不得了吧!他們還會像上次一樣傻傻地等自己嗎?
「我得回去!」左盼猛地跳起來,拔腿便往門外跑。
「夜深。」章翼頭也不回,只丟下這兩個字。
左盼頓時立住。
是啊,夜深了,要別人送自己回去,是不是不可能?而且,要她自己走著回去……這也不現實。
那,真的要在這里過夜……?
額,對了,這里是章翼的房間,她在這過夜,他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