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盼立在原地,只覺一陣狂喜涌上心頭!她揉揉眼楮,好害怕這是夢。
那個小跟班,竟是林 !
林 在見到她時,雙腳也定在了原地,目光痴痴凝在左盼臉上,清亮的雙眸充滿著驚喜和感動。
左盼亦是呆呆地看著他,看著,看著,眼里漸漸浮上一層霧氣。
時間似乎靜止一般,他們眼中只有彼此。
忽然,林 清亮雙眸一沉,猛地收回視線,轉身毫無戀意地緊隨章沐威而去。
他的轉變是如此之快,快到左盼以為剛剛見到的只是一個長相與林 相似的陌生人,快到左盼以為剛剛他眼里的震撼與深情只是自己眼花。
左盼心一急,便沖了出來,章翼方才已將她和林 的眼波流轉看在眼底,眉頭緊皺著,臉色也更加難看。
「日後要避著他。」章翼一把拉住奔跑而出的左盼,聲音清冷嚴厲。
「他?避開他?為什麼?」左盼不解,邊掙扎著,邊喃喃自語。
為什麼要避開他?他不是要自己當妹妹的嗎?他不是說再見時定要自己喊他哥哥的嗎?為什麼終于見到他了,他卻不認自己?可剛剛見到她時他眼里分明流露出激動,他就是林 !他就是林 !
他怎麼會在相國府,而且還做了一個小跟班?
左盼呆立在原地,心中充滿見到林 的喜悅,震驚,見到親人般的溫暖與心疼,以及因林 冷然轉身而帶來的疑惑不解。
她的淚,無聲地淌下,一顆,一顆……
「你哭什麼!」章翼對她的眼淚似乎很不悅,他拉住左盼的手,往反方向走去,「回去吧。明日再來時,如見著左相,定要避開……」
左盼木然地隨著他挪動步子,頭卻仍是執著地望林 離開的方向看去,雖然此時林 早已不見蹤影,可她仍是執拗地看著,看著,似乎這麼一直看著林 便能感應到她。
縱是她心思沒在章翼的話上,她仍是听清了他說的話。
她停住,問道︰「見著左相要避開?」
「嗯。」章翼輕輕哼一聲。
原來是說要避開章沐威,而不是說避開林 。也對,相國府中的小跟班多了去了,章翼怎麼會都認識,何況他還因病沉迷了很久呢,而林 正是他生病之後進府的,他當然會不認識。
日後見著章沐威要避開他?雖然這是第一次見他,左盼不知道究竟與他有什麼瓜葛,可是,章翼說要避開他自然有人的理由,她信他。
雖然在劉雲兒誣陷她這件事上他懷疑自己,可左盼仍是相信他絕無害自己之心。
本已打算離開相國府的,可如今,她還不能走,她要找到林 ,要問清楚他被捉後的遭遇。要將他接回家,到那時,哥哥,弟弟,妹妹,她,一起過快樂平靜的生活。
左盼回家時與車夫談好,請他第二日丑時便來接了自己。章沐威每日都是寅時便上朝,林 大抵是跟了去的,要想見到林 ,就得要趕早。
當她趕到相國府時,天還沒亮,府中卻已燈火通明。左盼守在府門口,見著一輛華麗的馬車在一行人的簇擁下緩緩行出,左盼向隊伍末端走去。
林 果然在。
左盼裝作不小心撞了他一下,一個小紙團便落入他手。
紙條上寫著家里的地址,希望他能在有空時到家里來。
這一日,章翼做主讓她休息,她沒有進府,只是在家忐忑地等著林 。
直至天黑,林 仍沒有來。
一盞小油燈在寒冬的黑夜里發出微弱亮光,寒風從牆縫鑽進來,燈火搖曳中,一絲絲黑煙裊裊上升。
左盼搓了搓文施的小臉蛋,將筆墨收好。
「好了,都休息去吧。」
她在等林 ,已經等了快兩個時辰。文武文施在油燈下練著字,她心不在焉地指導著。等到夜深仍不見林 ,可是他們該睡覺了。
「好。」文施打了個大大的呵欠,眨著犯困的眼楮向臥房走去。
文武幫她收拾著桌面,說道︰「你也早點睡,別等了。」
「額,你怎麼知道我在等人?」難道她表現地很明顯很急躁嗎?
文武不說話,撇撇嘴也往臥房走去。
左盼聳聳肩。這個小屁孩兒,好像很懂的樣子?
左盼將筆墨放在木盒中,又等了半個時辰,依舊不見林 的影子,心中猜想,林 估計是沒有自由出府的權利,那明日在竹林等他吧,明日等到多晚都要等。
正在她準備休息時,大狗的吠叫出聲,接著,屋外響起了兩聲輕輕的略帶遲疑的叩門聲。
左盼心忽然劇烈地跳起來!
一定是他來了!
她幾乎是飛跑而出的,「 當」,她猛地拉開院門……
門外一俊秀少年,在朦朧的月光中隱隱看出身上穿著的正是相國府的家丁服,一雙大眼楮見到門內的左盼時閃過瑩光。
他沒變,仍是這般削瘦,挺秀的劍眉仍是給人以堅毅的感覺,只是清亮的雙眸似乎多了些什麼,短短兩個月沒見,他似乎成熟了很多。
林 微顫著的雙手撫上左盼的臉頰,嘴里喃喃著。
「小妹,小妹……」
左盼默默地看著他,看著這個給與她家人溫暖的少年,看著這個曾經舍命救自己的少年,看著這個寧願自己被捉也要逼她逃走的少年,看著這個說要當自己哥哥的少年,心里的感動陣陣襲來,左盼熱淚盈眶。
「哥哥!」左盼撲進他的懷里,一遍又一遍地叫著,「哥哥!」
林 緊擁著懷里哭泣的小人兒,哽咽著回應,聲音沙啞顫抖。
「在!在!哥哥在!哥哥找到你了!」
月光下,寒風中,這對苦難中結識的少年緊緊相擁,似要為自己孤苦飄蕩的靈魂找到家的感覺。
良久良久,左盼吸吸因哭泣而塞住了的鼻子,從林 懷里抬起頭來,羞澀地看了林 一眼。
她心里很是難為情,自己也沒想到再見到林 時會這麼失態,竟撲在了他懷里,還哭得這麼傷心。難道,小孩子做久了,真的就變成小孩子了嗎?
林 見到左盼羞澀的表情,看著她紅腫的雙眼,似乎也為剛剛的激動而顯得有些無措。
「先進屋吧。」
左盼將院門掩好,低著頭走在林 前面。剛剛一番痛哭,情緒已經得到宣泄,此時平靜下來倒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大狗只是開始吠叫了兩聲,見到是左盼,便又咕咕地睡去了。
左盼與林 相對而坐,她緩緩地將破廟分別後所發生的事都一一講給了林 听,只是講到文施的身世時略微帶過。不是她不信任他,而是文施的隱私不便講。
林 也將他自己的遭遇稍稍講了下。
原來當時在破廟將她從破洞推出後,他並沒有坐以待斃,而是往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只是當時他身上的傷才剛剛有好轉,這一奔跑傷口便撕裂開,血滴在地上正好給追捕之人指明了方向。他月兌下上衣緊緊地縛住傷口,依然是狂奔著。正在這時,一輛大馬車奔馳而過,他什麼也顧不得地在馬車駛過面前時扒住車沿。
卻不知,這車是人牙子的車,車上裝的都是準備拉去賣掉的少男少女。人牙子見著突然出現的林 ,並沒有驅趕他,反而是一臉的喜色。
人牙子救了林 ,卻也得到很高的報酬。
因為林 懂醫術,他賣了個很高的價錢。
林 一開始並不是被賣到相國府,而是到一個四品官員的家里,只是因他的擅于炖藥膳,並且他針灸之術也很不錯,才被這個官員獻給了章沐威。
章沐威許是過于勞累了,經常咳嗽,每日得他調理之後果真好了很多,自此他便留在了章沐威的身邊。
他也听過府中有一個頗為奇怪的小丫頭,卻沒想到這個丫頭就是左盼。想到這,他唏噓一聲。
「初見小妹時,小妹一言不發,難道你是怕我笑話你的聲音嗎?難道小妹當時還防著我?」
「額……」左盼有點尷尬。
當時見到他時她的確是在裝啞巴的,因為當時她自己都沒接受自己的聲音,當然不敢跟別人說話了。
「那你還不是沒理我!」她想起相國府重逢時他冷漠地轉身,雖然知道他可能是有原因的,可心里還是忍不住委屈。
「呵呵。」林 笑了,看著她孩子氣的樣子,清亮的雙眸熠熠生輝。「當時人多,不甚方便。」
說著,他從衣襟內掏出一個瓷瓶兒,放在左盼手里,說道︰「初見時,我便看出你身中劇毒。曾悄悄為你號脈,驚奇于你沒受毒藥的影響,身體似乎無恙。只是,余毒在體內終是不妥,我便配了此藥放在身上,想著有一日見到你再給你。如今看來,余毒還是對你有影響的,你聲音如此沙啞,便是被毒傷了喉嚨。自今日起,將此藥早晚一粒,咀嚼著慢慢咽下,嗓子恢復正常指日可待。」
左盼接過藥瓶兒,眼眶一熱。當時只以為他是說說而已,沒想到他一直記著。
她擰開蓋子,正欲咽下一粒,卻被這熟悉的藥香味兒給吸引了。
她心中一想念頭閃過,忙從床頭將前兩日章翼給的藥丸拿了出來。
這一對比,她不由一驚。
章翼給的藥丸竟與林 配的是一樣的!
林 能給她配藥她可以理解,正如他所說,他見到自己時就知道了自己又是中毒又是受傷的,可章翼卻不應該會了解自己的身體啊!
左盼向林 說了這藥丸的由來,林 聞了聞,拈了一點放在嘴里咂了咂,臉色沉重起來。
「怎麼?這藥不對嗎?」。左盼擔心地問。
林 搖搖頭,緩緩地說︰「此藥丸,並無不對,確實與你對癥。並且丸中還多了一味靈芝,藥效比我所配的更好。」
這話一出,他又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