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閉上眼,身子禁不住顫抖,顫抖。
自己怎麼就這麼容易地陷了進去?怎麼就這麼不管不顧地接受了感情?
難道自己還想走這種苦情路線嗎?為了自己的感情而拋開一切,就算在一起了,可這沒得到親人祝福的愛情能有好結果嗎?
這樣的事,上輩子已經發生過了,如今的自己還要重蹈覆轍?
趁現在還沒陷得很深,趕緊抽身吧。
「夜深,都回吧。」她無法再裝出一副微笑淡然的樣子,她想休息,她什麼也不想听,不想見,不想說,不想思考
她的樣子冷然如冰,這是一種超月兌一切的冰冷。
看著她越來越蒼白的臉,章瑞的心也跟著揪起來,他想解釋什麼,他想撫上她顫抖的雙手,可她漠然地望向他的那一眼,讓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
她的逐客並沒有將他們遣走,她卻轉身徑直朝臥房走去。
月兌了鞋子,月兌下棉衣,她蒙頭睡起來。
客廳傳來了他們刻意壓低聲音的爭論,可是,她不想听不想听
她用帕子堵住耳朵,努力著,不要听外面的聲音,努力著,讓自己的心平和下了。
數羊對,數羊吧
她輕聲地數著「一只喜羊羊兩只喜羊羊……」,聲音雖不大,卻正好蓋住了外面的吵鬧聲。
她沒有哭,雖然聲音顫抖著,可眼淚沒有留下來。
終于,這個前世一直在用的方法,讓她的心漸漸寧靜下來。
迷迷糊糊間,一個小小的人兒爬上了床,脆脆的聲音在她耳邊輕輕響起。
「姐姐,哥哥們都回去了,你不用和他們躲貓貓了。」
文施天真的話語,讓她心情一松,她幫文施月兌好衣服,緊緊摟住她。
「我們睡覺不和他們躲貓貓了。」
可是,當文施甜甜睡著後,她仍清醒著。當大年初一開門的爆竹聲陣陣傳來時,她的眼楮仍是睜著的。
只是,此刻的這雙眸子,已經看不出悲傷,而是空明清澈一片。
「施施,我們起床吧?」
左盼笑著,反正震耳的爆竹聲已將文施吵醒了,不如一起來放爆竹,家里的開門爆竹還沒有放呢。
「好」
文施立刻翻身起來。
今天可以穿很漂亮的新襖裙,她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點香,倒茶,上祭品,給文施的紅包,左盼每一個古老的禮節都沒有省略,反而做得津津有味。
在習慣了一封電子郵件拜年的生活後,來過這樣傳統的年竟也是趣味頗多。
大狗的吠叫聲傳來,她才發現昨日竟忽略了它,只怕是餓了一夜的肚子了。
她正欲找跟昨日剩下的骨頭來時,卻又听到大狗異樣的叫聲,接著院門仿佛有敲擊聲。
她的心撲通一跳
一股喜悅涌上心頭,她向院門飛奔而去
可笑容卻凝在了失望的臉上——門外什麼也沒有。
真傻,怎麼會以為是他?他怎麼還會再來
她心中一澀,卻擠出一個笑臉來,握緊了拳頭。
左盼說了不在意的記住
新年里不用干活,孩子們也沒有來上課。
因大年初一正是孩子們「掙錢」的好時機,毛大紅自是不會讓他們來的。
閑來無事的她,便打算帶著文施去逛逛。
「盼兒姐姐」
門外如黃鶯歌唱般的聲音響起,左盼當即歡喜地打開門。
是童惠妤來了,與她一同來的還有小環和張宏以及張宏滿手滿肩的包裹。
「你這是……搬家呢?」
瞧著張宏身子都埋在包裹里的樣子,左盼笑著。
三人自是親親熱熱地互道牽掛,說了一番話。
左盼向張宏細細地問了文武的情況,得知他很刻苦,進步很快,心放下。正經話說完,左盼亦是不忘再打趣小環和張宏一番。
小環已與張宏訂了親事,就等元宵後辦喜酒,小環紅著臉請左盼參加她的喜宴,左盼又連連捉弄。
「我必定是會去的,我可是媒人屆時張大哥是否也要向我這媒人行個大禮給個紅包啊?」
這話說著,童惠妤又和左盼大笑一番。
張宏早已躲到了門外,他這老實人哪能頂得住左盼的連番轟炸?
小環雖是臉紅,卻也大聲地回擊著︰「小姐你可別取笑我,你不也是好事快近了麼?到時看我怎麼捉弄你」
此話一出,左盼頓覺心中一陣絞痛,臉色也蒼白了起來。
原本嬉笑的小環和童惠妤立刻發現了她的異常。
她們也知道左盼受傷之事,還以為是傷病遺留了什麼問題,都驚慌地問道︰「怎麼了?怎麼臉色突然如此地難看?」
左盼緩緩深呼吸,然後揚起一抹笑︰「無事,只是早上餃子吃多了,撐著了。」
二人聞言,只當是真的撐著了,好笑地幫她順氣。
左盼亦是訕笑,可心里的苦澀,卻再也難散去。
童惠妤邊撫著左盼的背邊大聲嚷嚷起來︰「我自小便喜歡瑞公子能與他白首齊眉,有何好笑之處?姐姐亦是早知,定然不會如你這般戲弄我」
說著,她得意地瞧著左盼,篤定左盼不會像小環那樣笑她。
左盼雖是心如被揪,卻強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沖童惠妤福了一福,說道︰「左盼豈敢捉弄夫人」
「夫人?」
小環和童惠妤同時發問,滿臉疑惑。
「我是瑞公子書房的丫鬟,如今可不得喊惠妤夫人麼?」
她話音一落,小環便笑得直拍手,童惠妤也是笑著嚷著要打左盼。
文施雖是沒听明白她們話里的意思,卻也跟著咯咯笑得響亮。
一時屋內笑哄哄地好不熱鬧。
待她們終于笑累了,一個一個趴在桌邊直喘氣,童惠妤才嘻嘻地指著左盼的鼻子說︰「如此說來,我仍是受不起你一聲‘夫人’的稱呼,只因為啊,你要叫我嫂子你和翼公子……我們可都知道了」她邊說邊笑,這話沒說完,已經又是笑得伸不直腰了。
「哎呦,小環,快快來……給我揉揉肚子……」
童惠妤大抵是笑得太厲害,肚子抽筋了,小環忙笑著給她連搓帶揉的,左盼雖是在笑,心卻漸漸靜了下來。
如此可愛的童惠妤,善良,開朗,純淨得不忍她受一絲傷害,若她知道了自己和章瑞的事,她還會這麼快樂嗎?她還會這般全心的對待自己嗎?
既然自己和章瑞的未來擺明了是有很多阻礙,既然知道就算在一起,其中的困難絕不會比前世少,她為何還要苦苦追求那未知的愛情而舍棄這可愛的朋友,舍棄這平靜的生活?
她已不是年少輕狂之人了。
如此想著,縱是心中酸苦,左盼卻因決定了日後的路而心靜。
她倒了一杯水,輕輕地遞到童惠妤的手里,柔和地看著她。
「翼公子是何種身份,惠妤不可再拿姐姐開玩笑。」
與章瑞尚是天壤之別,章翼便更無可能了,且別說她自己不同意,即使她同意,郭氏也是不允的。章翼可是她親生,他的親事她更是會抓得嚴。
左盼不想讓人提著莫須有的事。
童惠妤止住笑,怔怔地看著左盼,見她面色凝重,似有傷感,心中以為她憂心的是她和章翼之事。
童惠妤張開雙臂,將左盼擁緊,認真地說︰「你是我姐姐,你是最好的,惠妤會幫你」
左盼明白她的心,她是真心想幫自己,雖然她幫的方向錯了,可左盼心里仍是很感動。
她緊緊地回抱童惠妤,說︰「別擔心我,你知道的,我懂得很多很多東西,我一直很厲害很厲害的,對吧?只要你日後和瑞公子一起,快樂,幸福,你和瑞公子……」
話未說完,她哽住,目光落在門外那蒼白的臉上,再也移不開了。
那雙清澈的眸子深深地,痴痴地凝望著她,眼眸里流露出的失望,震驚,責備,讓左盼喜悅的心迅速地冷卻下來。
與此同時,文施也發現了他的到來,歡樂地喊了一聲︰「瑞哥哥來了」話音剛落她人已經小鳥般飛撲而去,「哥哥是來看姐姐的麼?」
听到文施喊瑞哥哥時,童惠妤已是喜出望外,她立刻放開左盼,看了章瑞一眼後,嬌羞地說︰「你來看我了,你……是怎知我在此的?」
左盼立刻驚醒,忙收回自己的視線。同時她明白了童惠妤將文施口中的「姐姐」誤會成她自己。
章瑞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的目光只在童惠妤說話時在她臉上一掃而過,便又凝在了左盼臉上。
小環看了看他們,不由皺皺眉。她起身擋在了童惠妤的前面,低聲說︰「小姐,當心我們又要笑你哦」
沉浸在歡喜中的童惠妤沒有察覺小環眼里的憂慮,可左盼見到了。
她的心不由一凜,小環好像知道了些什麼?
童惠妤羞澀地點點頭,雙眼卻仍是含情脈脈地看著章瑞。
左盼不想被她看出什麼,上前欠身說道︰「看來瑞公子與惠妤是心有靈犀,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左盼祝瑞公子與惠妤幸福白首,快樂年年」
章瑞眉頭皺得更緊,他愣愣地瞪著左盼,太陽穴一跳一跳,見左盼低下頭避開他的視線,他淡淡地笑著,疲憊地閉上眼。
「你,祝我們幸福白首?……很好,果然如此」他緩緩說完,不再言語,一動不動,安靜地讓人感覺不到他在呼吸。直過了許久,他看向那目光一刻也不曾離開自己的童惠妤,溫潤地笑著,「童小姐,介意與我一游麼?」
「不不介意」
童惠妤忙點頭。
「戴平,送我出去吧。」
他的聲音,輕飄飄的,細若游絲。
戴平領命,卻在轉身的瞬間,向左盼投來不滿的一眼。
她和章瑞的事,戴平是知道的,只是,他那一眼是何意思?難道他以為是自己不要章瑞的嗎?
唉,隨他們怎麼想吧,事已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