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是開學的日子,左盼原來的家和隔壁新房子的圍牆鑿掉了,重新砌了一圈高大的圍牆,寬大的操場也用青石板鋪平,足以容下二百人同時活動。
左盼將操場劃分出了圓形跑道,蹴鞠場,沙包場等,還特意在操場上留了幾塊空地打算種些花木,整體看起來,倒真有現代學校的模樣了。
左盼心中喜悅,招呼著大家搬桌椅,掃灰塵,像只忙碌的蝴蝶翩翩飛舞在各處。一切安置好,她又要重新建立檔案,歸置好興趣班的人數,制定出課程表,這都是需要耐心和經驗的復雜繁冗工作。章瑞並不是每日都會來的,更需要好好對他做出安排。
她直忙到正午,午飯都顧不得吃又要去相國府。好在瑞園的工作很是清閑,她這才得以喘口氣。
這是她在得知童惠妤與章瑞之事後,第一次來瑞園。她之所以元宵過後才來的原因,便是想讓自己冷靜。經過這半個月的心情沉澱,她已能平靜地面對章瑞了。
今日章瑞不在園中,只有冰靈迎了上來,說章瑞請她打掃下書房便可。文施早已被章鈺領走了。左盼對章鈺倒是放心,有他帶著,她不怕文施被欺負。
書房一直都很整潔,打掃工作輕松完成,左盼便坐在書桌前構思起輪椅圖來。
輪椅可不比滑板,這制作起來更復雜,對工藝的要求更高,要鐵匠、木匠還有繡工一起才能完成。左盼絞盡腦汁才勉強完成了一張圖。
她從書桌前站起,頓覺頭一陣發暈,月復中咕咕叫了幾聲。她這才想起,自己還沒吃午飯呢,這眼看都快申時了,不餓暈了才怪
強撐著餓得發軟的身體,左盼走出書房,迎面卻來了個不速之客。
劉雲兒還在這里?她不用回家過年的嗎?左盼驚訝地想。
劉雲兒帶著一抹幸災樂禍的笑向左盼走來,左盼欠身說道︰「見過劉小姐,瑞公子今日不在。」
「本小姐當然知道瑞哥哥出去了,本小姐是來找你的」劉雲兒圍著左盼轉了幾個圈,嘴里嘖嘖有聲,「怎麼沒見你傷心欲絕,面若死灰啊?難不成,你知道瑞哥哥與童家小姐的婚約還能吃下飯?果真是個薄情寡義之人啊」
左盼臉上一直帶著淺淺的笑,既不反駁,也不發怒,只是這麼一副局外人的態度看著她。
劉雲兒見左盼不為所動,心中不免有些無趣。她冷笑一聲接著說︰「你知今日瑞哥哥是去何處了麼?他可是和童小姐一起出游了哦。姨母對這童小姐可是一百個滿意,連姨夫都對她贊不絕口呢。」
左盼心中難免一怔,可她絕不會將心事表現在臉上給劉雲兒看。她微微搖頭,不耐煩再應付這個內心惡毒的大小姐了,她還得趕回家煮點粥喝,不然明日可沒精神做事。
「左盼是時候回家了,告退。」
說完,左盼便起身離開。這次劉雲兒倒沒有在她身後惱羞地喊站住,她也不想娶研究劉雲兒的內心,便這麼微笑著,回到了家。
看來,日後不能再去相國府了。這劉雲兒就是一個定時炸彈,指不定什麼時候又給她惹上災難。而且,她想將精力放在家園上,不想在這浪費時間了。章瑞並不是真的需要她做什麼,她在這里不過是混薪資的。
不如趁郭氏等人在忙章瑞和童惠妤之事時,悄悄退出,這樣也不會驚動任何人。
權衡很久,左盼越發覺得離開相國府才是明智之選。
至于坐吃山空這一問題,稍後再想辦法吧。
次日一早醒來,東方已浮現淡淡的紅霞,看來雨終于歇了,太陽要升起。左盼的心情跟著好起來。
她打開院門,意外地發現院外已經排滿了求學的孩子。他們將自己最好的衣服穿上,靜靜地站著,一點聲音都沒有,見到一臉驚訝的左盼,他們恭恭敬敬地喊了聲「姐姐好」。
左盼心中微微有些感動。他們是怕吵了自己睡覺,才會這樣安靜的頓時,左盼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已經得到了回報
院門大開,孩子們興奮地一擁而進,快樂得如同一只只飛翔的小鳥
左盼笑著,跟在他們後面大喊︰「慢點慢點小心摔跤都在大教室等著別亂跑」恍惚中,她感覺自己回到了前世,跟在小朋友身後像只老母雞一般護著他們,擔心他們受到傷害。
新屋子按照左盼的設計成了一間大屋子和若干小屋子。大屋子供他們上古文和算術課用的,因為這些都是基礎,所有的孩子可以一起听課。小屋子便是各個興趣班,第一堂課在大屋子學習後,孩子們便可以分散到小屋子,學習自己感興趣的東西。
左盼在每間屋子上都掛了牌子,有「木藝班」,「武術班」,「繡藝班」,「算術班」,「科舉班」。其中算術班是數學強化班,為了日後能當賬房而設的。科舉班是給能夠全心攻讀文章,將來能考科舉的孩子設的。另兩間屋子還空著。若日後條件允許,她還想辦一個特殊教育班。
如盧敬星這樣的孩子肯定是很多的,他們都被家人鎖在家里,沒有與人接觸的機會。于是,輕度弱智的變成重度弱智,只是耳朵有點問題的變成不言不語的呆子。想到這些,左盼就覺心痛。若他們能接受正常教育,情況肯定會好很多的。
只是如今現實問題還需面對,此願望還沒可能實現。總有一天,她的陽光家園一定會如陽光般,照亮每個孩子的心
左盼心中感動地看著這一張張可愛的臉,想著他們能因自己的努力而改變命運,以前的一些煩惱,便不再覺得是煩惱了。
辰時剛過,家園的「先生」們紛紛來到。胡成、趙明錄、盧敬文、冰靈和章瑞。隨著章瑞而來的,還有一個天大的好消息——皇上有賞
原來皇上听過左盼的事情後,甚喜她的為人與胸懷,遂賞賜左盼白銀五百兩,糧食十石,棉布十匹,金筆一支。
當左盼從傳旨的女官手里接過聖旨時,手都有些顫抖了。
這真是聖旨誒她竟然被皇上賞賜了
女官鄭重其事地將金筆放在左盼手里,語重心長地說︰「陛下希望你能用此金筆取得女試榜首,到時定能得到重用」
左盼誠惶誠恐地雙手過頭頂,接過金筆,三呼萬歲。心中再次感慨,她其實也沒做什麼吧,竟得如此贊譽。說的那些話……她心里不禁有些發虛,那都是「借」來的而已。
女官溫和地虛扶一把,說︰「請起,明年正是三年一度的女試,待你高中時,你我便可一同為朝廷效力,侍于吾皇身側。」
左盼這才抬起頭來,卻不知她這一抬頭,女官的神色頓時一變,她看左盼的眼神從溫和變為探究、詫異。
左盼心中隱隱不安,忙又低下頭來。
女官若有所思,卻不再說什麼。
恭送走傳旨女官,眾人都因這個好消息而沸騰了。
左盼也隨著歡躍的孩子們一起快樂地笑著,跳著,小臉因為激動而染上紅暈。
這下好了,有了皇上賞賜的五百兩銀子,家園可以撐個一年半載了。這些棉布,正好給他們做校服和書包想著孩子們穿著統一的校服,背著同樣的書包在寬大的操場上跳集體舞的盛況,左盼就高興得合不攏嘴。
章瑞一直靜靜地坐在輪椅上,淺淺笑著,目光清清如水,看到左盼歡樂的樣子時,唇角不住上揚,眼里的神色卻漸漸黯淡,透露出淡淡的憂傷。
冰靈站在他身後,溫柔地說聲︰「公子,我先推你進屋吧?」
章瑞點頭。
新屋子的台階旁都設計了便于輪椅上下的斜坡,可冰靈終究是個柔弱女子,推到了一半時竟推不是去了。她急得滿面通紅,左盼見著了,趕緊來幫忙。
看來他的輪椅還應該加上一個手剎,不然在上下坡時會有危險,左盼心道。
章瑞在冰靈的陪伴下仔細打量著每一間教室,神情淡淡的,再也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歡樂的氣氛維持到章翼的到來才結束。
章翼听說女皇派了女官來,臉色驟然一黑,眼底閃過一抹驚慌。他身子一晃,閉著眼楮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跟我過來」
他的聲音很啞,還有輕微的顫抖。他的樣子嚇壞了左盼,她從未見過他這麼慌亂。她想起女官見到自己時的模樣,心中的不安越發的濃烈。她不敢言語,乖乖地隨他走進一間屋子。
章翼關好門窗,才壓低嗓門問︰「那女官長相如何?
走了多久?」
「長相?大抵是很美的……」左盼沉吟著,她怎麼可能去細看女官的樣子?她一直都是恭敬地低著頭的,只覺得女官氣質很好,相貌亦是出眾,具體的……
「哦,對了,她右眼一角有顆痣……」她只是一瞥,便見到這一顆痣,好似一顆淚,她才記住的。
章翼神色立刻一松,以手揉揉眉心,說︰「她……應該無事。」想著,他嘲弄地上上下下看了左盼一遍,唇角勾起,「也對,如今的你,哪值得由重要的女官來傳旨?」
左盼心中疑惑還未解開,就得他這一句搶白,不由瞪大眼楮怒視著他。他這是在說自己比不上原來的「她」咯?
他卻立即起身,哈哈大笑著。
「我必須盡快去處理你不許再走」
左盼瞪著他的背影,噎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