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冬,突厥可汗默咄忽然舉兵來侵,二十萬大軍氣勢如虹作戰威猛,殺了大周一個措手不及。突厥大軍一舉攻佔定州,大肆掠奪糧草、牲畜,殘殺百姓,定州死亡民眾達四萬之多。
皇帝震怒,當朝大吐一口血,遂責令大將軍上官佩率二十萬速速救援,定要擊退突厥。
當今左相章沐威的二公子章翼請纓出戰,願跟隨上官將軍一同前往,皇帝大贊,封他為建忠校尉,隨軍出征的還有上官將軍之女上官敏兒。據聞上官敏兒身手不凡,頗有其母統帥三軍的風範。
民間皆傳說這個章翼公子俊美異常,為人嚴謹公正,只可惜自兩年前一次大病後,身體一直虛弱,深居簡出,故而眾人沒見過他的真面目,這更為他增加了神秘感。
這一戰,持續了整整八個月,當他們凱旋歸來時,已是第二年秋。
默咄驍勇善戰,這一仗打得極為辛苦,勝勝敗敗,幾番來回,兩國都傷亡慘重,元氣大傷。
上官將軍雖然成功擊退突厥大軍,收復定州,默咄二十萬大軍全軍覆沒,可大周的官兵卻也是十去九不回。幸而少年校尉章翼親手射殺了突厥可汗默咄,砍下默咄的首級送至都城,也算是重挫突厥。
經此一戰,章翼威名遠播,上官敏兒獻計使得突厥散落的各部族分治而斗,互相削弱彼此的力量,亦是讓人驚嘆。
大軍班師回朝的那一日,都城百姓蜂擁而出,只為一睹英勇的少年英雄章翼。
鮮花滿地,鞭炮震耳,歡呼震天,百姓們夾道歡迎,紛紛用自己的方式表示對上官將軍、章翼公子、將軍之女上官敏兒的敬仰。
一身戎裝的章翼公子英姿颯爽地騎在高頭大馬上,俊逸非凡的英姿使人不敢直視。一旁的少女只一眼,便都嬌羞地紅了臉,卻又舍不得低頭,只為多看他一眼。他一直目不斜視,板著臉隨著隊伍緩緩而行。
上官敏兒緊緊挨著他,圓圓的大眼楮顧盼生輝,時而看看歡呼的百姓,時而深情地凝望身旁氣勢非凡的章翼,對這鮮花與掌聲似乎很享受。
忽然,眼尖的一個酒樓老板發現,章翼公子的視線落到了他的身旁,那目光,不再是冰冷凌厲,而是有些驚喜,有些柔情,有些憂傷……酒樓老板疑惑地瞅了瞅身邊的人,一個美人也沒有啊,相貌很普通的窮小子倒是一個。
這個窮小子也在看著章翼公子,輕輕地揚起唇角笑著,還沖他豎起了大拇指。奇了這章翼公子見到窮小子對他豎大拇指竟然笑了,笑得那樣燦爛,像個孩子
隊伍走過後很久,百姓們仍是很激動,這里一堆,那里一叢,聚集在客棧、酒樓、小攤前講述著自己的感受。不是說上官將軍英勇不減當年,就是說上官敏兒亦是有著繼承母職的魄力。說的更多的還是那章翼公子,都說他年紀雖輕,卻有著令人驚嘆的勇氣與能力。
一酒樓內,一中年男子端著手里的大茶碗說得唾沫橫飛,周圍之人均是點頭稱是,說著說著,他忽然感嘆一聲,道︰「雖說他們浴血奮戰為我們驅走強敵,該銘記于心。然而還有些人,我們亦是不能忘記其恩德就如羅夫人,她在全國各地造了幾十間施粥鋪,收養因戰亂而失去家園的流民,還辦了數十家家園,專門收養孤苦棄兒,使其有食果月復,有書可念。此也是大善人」
「是矣,是矣羅夫人確是大善人。」一青衣書生搖著扇子站起身,沖眾人團團抱拳,「在下不才,正是羅夫人的學院的一名先生,素來受到羅夫人的照顧,雙親才能過上好生活。」
一婦人听聞,眼楮一亮,忙說道︰「你在羅夫人的‘陽光書院’當先生?那你可不可以幫我個忙,讓我的兒子也進去念書?」
青衣書生搖頭晃腦了半天,遲疑地說道︰「想我陽光書院已經遍布全國,各地均有分院,只要開學時你帶著令郎去報名即可,為何要我幫忙?」
婦人嘆口氣,對眾人說道︰「你們可是不知,去年我帶我兒子去時,被告知人滿,讓我來年早些來。今年我早些去了,可人還是滿了氣惱的是我家那孩子,非得要到陽光書院去讀書,竟跟我鬧了好幾次」
「哦?竟滿人了?明日我去向羅夫人稟告,看能不能再擴充。」青衣書生微微蹙眉,似疑惑,卻又有些得意。
陽光書院可是當朝最有名氣的書院,據說那羅夫人在朝廷有人,根本就無人敢去鬧事找茬。最讓人羨慕的是,每一所學院的環境都很優美,氣氛很活潑,在書院的不論是學子還是先生,每一日都過得很快樂。
要想去那里當先生可不容易,羅夫人會出考卷親自考他們,擇優錄取。而她的考卷並非全是作文章,還有一些問答題,比如「一學子調皮,上課跑來跑去,你會怎麼做?」,比如「一學子不寫作業,先生便嚇唬他不寫作業之人會被鬼捉走。學子當晚嚇得做噩夢,第二日卻臉色慘白地認真完成了作業。請問此先生之做法是對是錯?」
這類題目可難倒了不少前去求職的書生,他可謂是百里挑一出來的,如何叫他不得意
據說羅夫人與朝廷許多大官都熟悉,若人品、學識、智謀都上乘的先生,還會被她引薦,從此平步青雲。
故而,他千辛萬苦才在書院謀得了先生一職,並下定決心要好好表現的。況且這羅夫人對他還有大恩。他的父親腿腳不方便,一直賦閑在家。此情況被羅夫人得知後,便安排他去看房子,母親安排在廚房幫忙,一家人總算有了落腳之地了。
今日听聞有人夸獎羅夫人,他便與有榮焉地站起來,為大家介紹起書院來。
一男子听到婦人在訴苦,感同身受地說︰「不錯不錯,我今年帶閨女去報名時,也是晚了。這位先生,請你務必要向羅夫人說說我們的苦處啊,我實在在被我家閨女給鬧得不行啊」
「好好好」青衣書生抱拳回道,「我定向羅夫人說明此事」
此時,一僻靜角落的桌子上,一相貌普通的少年「咦」了一聲,這一聲略有不屑之意,酒樓內縱是紛紛攘攘,他這輕飄飄的一聲「咦」仍是落入了眾人耳中,眾人均是臉色一變,那少年卻淡淡地喝著茶,其冷漠的樣子在這激昂的人群中顯得格格不入。
青衣書生顯然是最不悅的,他合攏扇子,走到少年跟前,客氣地抱了抱拳,說︰「這位小哥,請問方才你那一聲‘咦’是何意?難不成你對我陽光書院有不滿麼?」
少年從容地放下茶杯,緩緩起身,也沖書生抱了抱拳,朗聲說道︰「在下只是不明白,為何你們都非要去那陽光書院,再怎麼好,不過一書院耳你們何至于如此吹捧?」
青衣書生臉色頓時青一陣白一陣,他伸出食指指了指少年,最後忍了下來,狠狠一甩袖,說︰「誰人不知我書院並非簡單的書院,其中最讓人驚嘆的便是各種興趣班。正所謂‘因材施教’,學生在我們書院不僅僅是學會寫文章,還可以學到其他許多知識。此謂‘全面發展’我看你這小兒,久居僻靜之所,對此未有所聞,便斷然下此結論可悲可氣」
少年被責罵,非得不生氣,反而笑了笑,長長地「哦」了一聲後,沖書生施禮致歉,說道︰「此興趣班我亦是有所耳聞,原來便是這陽光書院所創啊?不知先生可否為孤陋小兒解解惑,說說這‘興趣班’好在哪里呢?」
書生見少年態度著實誠懇,便也不計較了,打開扇子搖了搖,繼續說道︰「我們書院興趣班有很多種,有木藝,刺繡,武術、算術等等。可以根據你的興趣來加強學習。如今我們木藝班已有一批學子學成,在羅夫人辦的家具作坊工作呢據說,羅家作坊做出的桌椅木床等,全是漂亮至極,其樣式,眾人皆是見所未見。最奇特的是,此作坊造出的家具只一種樣式生產一件,于是乎,羅家的家具便是獨一無二的。」
少年又長長「哦」了一聲,一副受教的模樣,「既是獨一無二,定然很貴吧?」
「那是當然,只有王孫貴族才用得起我們這樣的百姓,怕是看一眼都難」書生揚揚眉,心中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表現,讓羅夫人另眼相看,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將自己介紹給了大官,等自己飛黃騰達後,還怕沒有這家具?
「哇」少年驚嘆,「那麼,這羅夫人家境極富了」
「沒錯,羅夫人不僅有幾十家的書院,十幾家的作坊,還有酒樓,糧油店,豆腐店之類的。產業數都數不過來啊」書生朗聲回道,「若她不是有這麼些產業,怎麼會有銀子做善事?」
附近一人听了,恍然大悟地說︰「哦,這羅夫人家的豆腐店莫非就是陽光豆腐店?我老娘最喜歡她那里的花樣豆腐,每日都換個花樣,變了口味,吃得她高興著呢」
「沒錯沒錯」書生哈哈大笑。他也為羅夫人的智慧折服呢,竟將豆腐做出各式各樣的造型來,最奇妙的是,別家豆腐店絞盡腦汁也做不出相同的來。真不知她是怎麼想到的。
羅夫人是智者啊
少年听罷,放下茶杯,抱拳對眾人說︰「今日受教了。在下有急事,先行告辭」
說著,他對書生淡然一笑。這一笑,竟使書生有片刻的恍惚,這個少年,乍一看很普通,可仔細一看,竟覺得他那雙眼楮有一種說不出的魅力,在他那普通的臉上竟是格外明亮,顯得他整個人都不一般起來,竟是……竟是……有些傲然一切的氣度
書生有些發怔地目送少年出了酒樓。
「廖先生,你看什麼?難不成,你看上他了?」一旁的酒樓老板打趣他,顯然與這書生很熟悉的。
「啊……啊?」書生沒回過神來。
酒樓老板不由狐疑地看了看遠去的少年,心中暗忖,這個少年,為何如此奇怪?書生見到他失神,連那高高在上的章翼公子見到他也變了一個人似的。
這年頭,怪事天天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