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吃藥了。」左盼端了一碗藥,笑眯眯地走到章翼的床邊。因為他有兩處受傷,不方便搬動,便在女皇的特許下住在了宮中。
章翼瞥了一眼那黑漆漆的液體,故作苦相。
輕輕地吹涼了匙子里的藥,左盼端起架子道︰「快喝,今日可是本公主親自喂藥,你若不喝……哼哼」話音還未落,匙子里的藥已經喝干。
左盼莞爾。
這十多天來,他每日必喝三大碗這味道極苦的藥汁,卻未見他皺過一次眉頭。若是她,早就全身冒苦水了。由此可見,他真的是極能忍耐之人。
這些日子來,女皇也是每日必會來看上他一回,與他說上一會話。左盼看得出,女皇極喜歡他,對他很是贊賞,並且,看他的眼神越來越慈祥。這也難怪,畢竟,他們的關系非同一般,有些先天的東西,是改變不了的。
左盼曾悄悄問過章翼,既然女皇如此喜歡他,何不就試探一下,看她能接受陳妍變章翼的事實不。章翼立刻沉臉,叫她想也不要想。左盼卻心中早有主意,將他的反對拋到腦後。
不知不覺,藥已喝了大半,見他喝得甜滋滋的樣子,左盼白了他一眼,「這是苦藥,怎的看你的樣子,好像是蜜糖一般?惹得我都想要嘗一嘗,這藥是不是蜜做的了。」
「只要是你喂的,我喝起來都是甜的。」章翼雙眸晶亮地看著她。
左盼低頭,避開他的視線,心中有些不自在,故作輕松地笑道︰「若我喂的是毒藥,你也照喝不誤?」
「是的。」章翼一本正經。
左盼的手一頓,匙子里的藥汁便灑了些出來。
「呀公主,你怎麼這麼不小心藥都不會喂讓我來」
一個極為響亮的女孩聲音傳來,還剩下半碗藥汁的碗便被人從手里奪走。
是上官敏兒來了。
听到她的聲音,章翼的臉色便是一變,再也沒有方才的淡然與平靜,倒有點像是逃學見到了校長,或者更為貼切地說逃犯見到了捕快。
上官敏兒一坐到章翼的床邊,身子一扭,便將左盼擠走。然而笑眼彎彎地看著章翼,以討好的語氣說道︰「翼,我來喂你喝藥好不好?來,乖,噓——吹涼了,張嘴,啊——」
額左盼下意識撫撫手臂。
冷
章翼冷了聲音道︰「你怎麼又來了?」
「我來喂你喝藥啊」上官敏兒天真地眨眨眼。
「我不喝」章翼以警告地眼神看向左盼,其意為︰你快來,將這麻雀趕走否則出了什麼事我不管
左盼攤攤手,表示愛莫能助。
「快喝了不喝藥怎麼能好呢?到時候誰與我一起去打突厥?」上官敏兒好脾氣地哄著,章翼卻是一臉陰沉。終于,這大小姐不伺候了,將手在床沿重重一拍,聲音大了起來,「你到底喝不喝?不喝,我就……我就……」
「你就怎麼樣?」章翼不屑。
「我就用嘴喂你喝」
「喂你……你……唔唔……」章翼的聲音被一嘴的藥汁堵住。
堵住他聲音的,還有上官敏兒的唇……
章翼瞪大了眼楮,臉瞬時變得通紅,嘴里不住地發出「唔唔」的聲音,卻因傷重在身而無法將上官敏兒推開。
左盼也是吃了一驚,這個敏兒,真是太豪放了作為同樣來自現代的她,都要甘拜下風
無視章翼無助的模樣,左盼悄悄退了出來,順便也將伺候在一旁的宮人也屏退了。
走出房門沒兩步,文武的聲音便傳來︰「看你一臉的賊笑,又做了很多壞事吧。」
左盼猛地噎住,故作凶悍地拍了文武一腦門,低吼︰「我什麼時候賊笑了我那麼可愛的笑是賊笑嗎?你這小子,越來越沒個樣子了怎麼跟姐姐說話的呢」說著她撒嬌一般抱住林 的胳膊,「哥,你說,我是做很多壞事的人嗎?」。
「小妹怎麼會做很多壞事?」林 寵溺地模模她的頭發,「要做,也只做一件壞事而已。」
左盼听到他前面一句,便得意地一笑,听到後面一句時,便不依了,當即跳起來,嚷道︰「我做過什麼壞事了?我做過什麼壞事了想我大周哪個百姓不是說妍公主我宅心仁厚,品德賢淑」
「是你賢淑你仁厚只不過有點逃學而已」文武不客氣地回道。
左盼的雙肩立刻軟了下來。
逃學是的……她逃學了……
誰能想到,她堂堂一個二十一世紀優秀的幼兒園園長,堂堂大周國最受孩子喜愛的書院的院長,講的最多的就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人,竟然會逃學……
她從小就是很愛學習的孩子,真正的品學兼優,到古代來後,也能在很短的時間熟悉古代的文字,並能給孩子們上課。可是,可是……要叫她學治國之道……她真的頭痛了
真沒想到,竟然也有她頭痛的科目
最主要的是,她可從沒有想過要當皇帝的,她只想當幼師,她真不想學這些。而且,不知怎的,女皇希望她極速成材,每日十二個時辰,就有四個時辰在學習,兩個時辰在跟著女皇學看折子,還有一個時辰得完成太傅的作業。一個太傅接著一個太傅,搖頭晃腦,恨不得一天之中就將所有的道理塞進她的腦袋。
左盼愁眉苦臉地抱住林 的手臂,不停地搖著︰「哥再這樣填鴨式教育,我非得變成一個小老太太不可母皇這麼年輕,要讓我治國還不知過多久呢,可以讓我慢慢學的嘛何況,就憑我有個這麼優秀的哥哥,不學這些也可以治理好大周的,對吧」
林 微微嘆息,搖搖頭,眼里閃過一絲憂慮與無奈,「小妹,你要听話。」
文武對她嗤之以鼻,冷笑道︰「還口口聲聲要我喊姐姐,你看你有個姐姐的樣子嗎?」。
「砰」他的頭立刻遭到左盼的一拍。他揉揉額頭,嘴角卻勾起一抹笑。
「別扭的小孩」左盼瞪他,隨即又苦了臉,「到時候要去崇文館吧?」
崇文館,她學習的地方,換句話說就是拔她這根苗助長的田地。
一手拉一個,左盼以蝸速前行著,為了避免要不停地說「免禮免禮」的苦,他們選了一條僻靜的小徑走,這里基本沒有什麼人可以踫到她這個公主。三人一路說著話,倒也不知不覺就走到了。
不知從何時起,不管她干什麼,林 和文武都寸步不離,儼然貼身保鏢。
她在上課的時候,他們二人便立在門外守著,一直到她出來。
出來後,護送她用了午膳,再陪她趕去祥和殿。
祥和殿是議事房旁邊的一個小宮殿,女皇在議事房處理朝政累了時,一般都在這里休息。只是,如今的議事房經那一場搏殺,已是不能再用,要修葺好還得用些時日。于是,女皇上朝後便喜歡將折子帶到這里來批閱。
而左盼下午的時候便是要學習看折子,有的時候女皇也會問她意見,她說得好,女皇便會欣慰一笑,有時左盼說得不好,她便仔細地講解,分析,讓左盼明白怎麼處理,了解其中的利害之處。
左盼知道了,批閱折子可不僅僅是隨便打個勾這麼簡單,其中牽連甚廣,有許多東西都要考慮進去。當皇帝,原來可不僅是有愛民之心便可的,更需要的,是謀略。
而這謀略之類,卻是左盼最不擅長的。
與女皇一起看奏折一直看到天黑,女皇才允她回宮。回宮之後,她還有太傅布置的作業,以及女皇留下的兩份折子要處理。
左盼感覺很疲憊,卻發現女皇似乎更疲憊。她站起身時,身子好像晃了晃。左盼忙扶住她,發現她臉色非常難看,雙唇隱隱透出些紫氣,便是她額頭的金蓮圖圖案也是黯淡無光。
左盼心中一驚,忙問︰「母皇,你怎麼了?」
「沒事。」女皇的笑了笑,不過笑地有些艱難,「估計是有些累了。」
「當然了,您一天才休息幾個時辰啊何況,您身子才剛有點起色,就這麼不愛惜自己」左盼禁不住叨叨起來。
女皇一笑,慈愛地撫撫她的頭發,柔聲道︰「妍兒,母皇感覺你不像以前了。這種感覺很奇怪。」
左盼心一抖,啊,她發現了什麼嗎?
悄悄抬眼看她,發現她並沒有生氣的意思,遲疑了片刻,問︰「我哪里不同了?」
「你長大了,知道關心母皇了。母皇希望你能快點接手國事,到時候……」她沒有說下去,眼里有一抹悲傷。
難道陳妍以前不關心女皇?也對,章翼那個家伙哪里會是懂得關心人的人那麼,如今就讓她來好好地孝敬吧。
「母皇,您想多了,妍兒以前小,不懂事。如今已經這麼大了,而且經歷過這麼多事,自然會變得不一樣。」左盼乖巧地為她捏捏肩膀,揉揉太陽穴。女皇舒服地閉上了眼楮。
只是,這麼解釋好像又和她的計劃不符?她可是想要讓女皇接受章翼的,這麼下去,她永遠也發現不了啊。
「母皇,您覺得,章翼怎麼樣?」左盼試探了一句。
女皇想了想,滿意地點頭道︰「這孩子不錯,雖然是他的兒子,卻一點他的惡性也沒有,反而很善良,很懂事。他對你也好,特別是他舍身救母皇時,母皇真的感動了。妍兒,將來你要好好待他。」
「啊母皇,您說什麼呢,您誤會了」左盼這才知道女皇誤會她的意思了,忙解釋,「他和上官敏兒才是一對,我只將他當哥們兒」
「呵呵。」女皇一笑,不置可否。
靜靜地,左盼為女皇揉捏著,她似乎就要睡著了。左盼剛想放下手,喊宮女來時,忽听她夢囈一般說了一句︰「為何母皇感覺,他很親近?比你還親近……」
原來她還是感覺出了的,左盼一笑,心中卻又若有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