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臉上有了塊胎記，我就成了整個潘家最丑的人，但見到二夫人林小月之後，我心里多多少少有了一點兒平衡，因為最起碼從背後看，我能贏一些分數，怎麼說現在我還是貝多分。林小月的容貌，我一時間難用語言形容。不知道有沒有人知道歷史上有個著名的丑女名叫無鹽，我想這個名字用在林小月的身上很合適。她的頭發又黃又稀，幾根頭發扎成了一根小辮子垂在胸前。大老遠處背後一看，也能看見她稀黃的頭發。皮膚黝黑，尤其是一張臉，讓我懷疑她是棕色人種。但脖子露出的皮膚來看，似乎她又沒那麼黑。一雙手像枯樹皮一樣，模在人身上可能都覺得扎手。再加上一雙沒精打采的眼楮，真的無論如何都不能把她歸到美女的行列，最起碼不會讓男人對她感興趣。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的耳朵長得很漂亮，小巧、弧度也漂亮。只可惜，這個閃光點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如果不是孫媽告訴我她是二夫人，打死我都不會相信她。我忍不住有點幸災樂禍，難道潘家二公子想臥薪嘗膽，有朝一日能名揚天下嗎？要不為什麼會娶這樣一個人女人激勵自己呢？
有人說丑人多作怪。但林小月卻恰恰相反，除了容貌外，其她地方都很出色，尤其是聲音十分動听，不管跟什麼人講話都是柔柔的。她一點兒都沒有夫人的架子。林小月一點兒都不像一位貴婦人，反而像個下人，我每天的工作，就是陪著她一起做各種各樣的事情，甚至包括磨豆腐這樣的工作。我們兩個很快就熟了，而且我還發現我弄錯了一件事情。這林小月名義上是二夫人，可孫媽口中的二夫人似乎並不是她。
「方姑娘，真是委屈你了，讓你陪我干這樣的粗活。」忙了一天，筋疲力盡的我進屋就倒在她的榻上不願意再起來。林小月似乎已經習慣了，在我旁邊坐下，柔柔道。
我翻了個身，沒想到世界上真的有這麼甘心當包子的女人︰「你……怎麼這些事情你都要干呢？潘家不少有不少丫頭嗎？怎麼還用你動手？」
林小月嘆了口氣︰「我總得找點事情打發時間吧？」
說完，她的臉上竟然閃過一抹異樣的悲傷。不過，第一次，我並沒有看懂那其中的含義，以為她是太累了。
那天晚上，我好事地向孫媽問起了林小月的事情，孫媽不由得嘆了口氣，向我講起了林小月的故事。
林小月家住蘇州城，她父親是城里有名的商賈。當初潘家正是羨慕林家的富貴，才特意趕到蘇州去提親的。在提前之前，媒婆曾經提到過，說林小姐雖然很能干，但相貌十分普通。可潘家卻表示一點兒不在意，甚至包括二公子也認為丑媳婦是福。下聘的時候，親家林老爺再三問過他們的意見，說自己的女兒容貌丑陋，怕配不上二公子。可潘家是鐵了心的，硬是定下了這門親事。成親的時候，林家人很大方，林小月陪嫁整整裝了三條船。可是洞房的當天晚上，潘二公子就活生生被嚇出了洞房，從那以後，再不肯去見林小月一面。林小月無奈，央求他們一紙休書把她休了。可潘家人當初提親就是看上林家的家財，怎麼舍得讓她離開，不管怎麼說都要留下她。林小月只得把陪嫁來的丫環陸續打發走了，只剩她一人留在這里，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
「那二公子人呢？難不成被嚇得離家出走了？」我更加好奇地問道。
「你見過啊。領你回來的那個，就是二公子啊。」孫媽驚奇地看著我，「要不然，你怎麼會被派去給二夫人用呢？你呀，過一天算一天吧！把你的月錢都攢下來，攢夠了錢就趕快回家，別在這里受這個罪。不過，千萬不能讓大女乃女乃和二女乃女乃看見你的臉，否則，她們可饒不了你。」孫媽再一次小聲地警告我？
「你說林小月嗎？她為什麼不會放過我？」我好奇地問道。
孫媽嘆了口氣︰「我說的二女乃女乃是住在西院里的那個狐狸精，是二公子從十里外娶的二房，姓胡，背後大家都叫她狐狸精。雖說是妾，可全家只認她是二女乃女乃。林小月……唉，怕是這輩子只能這麼過了。要不是林小月有林家人撐腰，只怕那個女人早就跟她不客氣了。」
說完，孫媽很快轉過身去睡著了。而我卻怎麼都睡不著，不只想著我的那個他，還在想這個古怪的孫家。還有，這到底是什麼朝代，怎麼女人就這麼沒有自由。還有，我到底是怎麼過來的？我現在是個活人，還是靈魂？是因為機緣巧合才出現在這里嗎？
第二天一大早，正在廚房忙得熱火朝天的我，終于見到了孫媽口中的那個狐狸精。當時林小月剛好挑了兩桶水準備進廚房，兩個女人在門口撞上了。在沒有看見狐狸精之前，我听到了一個媚笑的聲音︰「喲，這不是林大小姐嗎？怎麼這麼早就挑水去了？你說人的命還真是說不好啊。像我，只不過是個小家碧玉，現在卻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而你，是個千金小姐，竟然每天都要干下人們干的活。看來，你上輩子真的沒有燒高香啊！」
林小月竟然沒一點兒脾氣，笑道︰「胡妹妹，你怎麼來了？這里不是你來的地方，待會再弄髒了你的衣服。」
我鼻子都要氣歪了，雖然我是出了名好脾氣，可是面對上門挑釁的女人，哪里還會跟他客氣！林小月不但對她很客氣，竟然還有點委曲求全的味道，這不是活生生一個大包子的典型嗎？
就在這時，我看見一張臉出現在廚房門口，夸張而刺耳的聲音傳了過來︰「喲！還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就是昨天撿來的小乞丐？怪不得送來給林小姐用呢，她和你長得還真像親戚，丑得新鮮，跟姐姐比起來還要丑上不少呢！」
沒想到這女人不只長了一張尖尖的狐狸臉，說話竟然還這麼刻薄，幾句簡單的話幾乎讓我失控。我把淑女風度扔到了一邊，反正我是個下人，又是撿來的，他們肯定不能把我怎麼樣。于是，在她狂笑的時候，我起身，拿著一個水瓢來到林月兒的前面，盛出一瓢水，準確無誤地潑了那個狐狸精一身的水！
林小月吃驚地看著我。狐狸精大概從來沒吃過這樣的虧，哭著指著我大叫道︰「你……這可是我新做的裙子，相公還沒有看見呢！你這不是找死嗎？快來人哪，給我教訓教訓這個不知道哪里來的丑丫頭！你真是不想活了！」
一聲令下，竟然不知道從哪里跳出來兩個五大三粗的丫環，一左一右站在我面前，看這架勢，她們準備的我不客氣了。
「你們這是要干什麼？」林小月柔柔地開口了，但聲音里卻帶著幾分威嚴。
「我在教訓這個死丫頭，哪里有你插嘴的份！」狐狸精瞪了林小月幾眼。
而我，則起身朝著那兩個丫頭走過去。正想先動手，沒想到卻被林小月一把拉在了她身後︰「這是我的人。你們難道分不清誰是主子，誰是僕人？怎麼著我還是潘家名義上的二夫人。別忘了，你只是個小妾。」
林小月簡簡單單的幾句話讓狐狸精的臉青一陣白一陣，跺了幾下腳就離開了。
我一臉的得意，沒想到她卻苦笑︰「你以為這樣完了嗎？我們……恐怕要過兩天不能干活了。」
當一大堆老媽子擁著一個老妖精似的老太婆把我們團團圍住，拿著雞毛撢子、掃帚等各色專用武器出現時，我才算明白林小月這話中的含義。他們沒有為難林小月，卻把我摁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頓。我看見那個妖精似的老太婆後面，還跟著得意洋洋的狐狸精。原來，她也有後台，不用問，這個老太婆就是潘老夫人。我不知道被打了多久，只知道挨了幾下後我就暈了過去。
等我再次醒來時，卻發現正趴在林小月的床上，而她正小心翼翼地用藥膏往我的後背上抹。看我醒過來，她微微嘆了口氣︰「你不應該那麼沖動，更不應該為我強出頭。」
「我只是看不慣那個女人的樣子。沒想到她真那麼有後台，仗勢欺人，真是太不要臉了。」我大罵道。
「是我連累了你。」林小月淡淡道，︰「這是我家祖傳的藥膏，上個月我爹托人帶過來的，只要用上七天，就會完全好，而且不會留一點兒疤。這幾天，你就暫時好好養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