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笑,笑到你肚子抽筋最好!」我雙手環胸,斜睨著已經笑得蹲的秦楓。
「哈哈,沒想到我的臉還可以有那麼可愛的表情!」他指著我笑得臉都皺起來了。
我在他對面蹲,直直地盯著他。他的笑點是有多低哦,這麼點小事都要笑到捧月復。
因為我一直盯著他的關系,他收住笑聲也看向我。我揚了揚眉,他竟然也照做,我恍惚間還以為自己是在照鏡子。
我又對著他吐出舌頭,他受不了了,「你好惡心……」說完他就站起來。
我也站起來伸個懶腰,「哎,時間過得真快,一眨眼太陽都在頭頂了。」
「反正跟我沒關系。」
「當然有關系啊。時間過得越快,離童亦箏醒來的日子就越近啊。」
「這是什麼邏輯?」他疑惑地望向我,其實他不笑的時候比笑得時候好看。
而應文智不一樣,應文智笑得時候讓人心里暖暖的,相反,如果他變得嚴肅,反而看得人心寒。咦,我怎麼會想到應文智?完蛋了,我不僅想到他,我還臉頰發燙!
「呃……就是,我是說童亦箏總有一天會醒——我們必須抱著這個念想。」我頓了頓,「那麼,時間過得越快,就等于需要等待的時間在不斷縮短,也就距離她醒來那一天更加接近。你懂我的意思吧?」
「懂。」
「喂,你別又裝酷啊!」怎麼突然又沒有了笑臉,變臉比翻書還快。
「我……一想到她就很難過。」他竟然眼中隱隱有淚。
「鬼魂也會有眼淚嗎?」。
「大概,因為我是個不平凡的鬼魂吧。」他苦笑。
「嘿,別沮喪了!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回來了!」我安慰他,天知道,同時需要安慰的是我。我怎麼能用如此活潑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呢?他回來的那天不就是我徹底死亡的那一天嗎?
「什麼?」
「我是說,童亦箏很快就會醒的。」我生生咽下喉嚨底的苦澀,「很快,你就能夠跟她在一起。」
「那你呢?」
「我啊,自由去處唄!」
「你少說得那麼無所謂了。我知道你想做的事情有很多。」
「那又能怎麼樣,我們之間必定是要有一個人離開這個世界的。」我的心里泛起一陣心酸,「我沒什麼牽掛,你卻有許多人在乎著你。」
「胡說,你的素晴阿姨呢?你會舍得放下她?」
「我只有她一個,可是你卻有很多人。」
「只有一個才更珍貴不是嗎?」。他嘆口氣,「如果阿箏醒來的那個時間段,有一具跟你靈魂幅度相似的尸體就好了,那麼你可以進入那個身體,並且很好的適應。」
「什麼是靈魂幅度?」這是我第二次問他。
「跟你解釋不清,這是那個世界的一個名詞。原本我以為這個詞莫名其妙的來自我的腦袋,後來才發現是那個世界傳來的信息。就像我們從出生到現在沒有刻意地學過家鄉話,卻在腦子里有著它的形態是一樣的道理。」
「那怎麼判別兩個人的靈魂幅度是否相同呢?」
「這個,我目前還不知道。」他的神色有點黯然。不過我仍然很開心,記得之前我對重變回一個女人是徹底死了心的,而現在心里又長出了小芽芽。我說過的,有希望總比沒有希望好,就算只是一點點,我也願意非常虔誠地去相信。
「有很多次,我都想預知一下未來。」我用試探的口吻說道。
「你又不知道到底要怎麼做才可以預知未來,上一次不過是被你誤打誤撞。」他來回的飄了一下,「而且,擁有預知未來這項異能未必是件好事。」
「咦?這麼酷的異能你竟然生在福中不知福!」我又一次感嘆老天對人不公,「你這明顯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這麼激動干嘛……」秦楓斜睨我一眼,「竟然一口氣用了兩句俗語,看來,你文學不錯啊!」
「那是,我之前好歹也是個高級編輯!」哼,要不是出了這檔子讓人難以置信的事,我現在說不定又升官了。
「我不管你之前是什麼,現在你代表我秦楓的形象,給我時刻記著這一點。」
「喲喲喲,你這是訓我呢?」我將手背在身後,也跟著他走來走去,「話說回來,我真的很想知道,一段時間以後,我還存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
「存在怎麼樣?不存在又怎麼樣?」他嘆口氣,「就算提前知道,帶來的只是痛苦,因為你能夠預知未來,卻無法改變。我的悲劇你也看到了,我就是心里有僥幸心理,才發生了現在的事。」
我沒有說話,他接著教育我,「況且,預知未來是需要付出代價的。不過,你現在擁有的是我身體的壽命,你想用就隨你吧。」
這明顯是激將法,我心口一悶,「我又沒說非要怎樣……」
「我是為你好,並不是吝嗇我的壽命,用一次異能最多也就消耗幾個月壽命,我只是怕你承受不了。」他的眉頭皺起來,「你上次只是隨便一想就導致你昏迷。這次用了不知道你會不會直接灰飛煙滅了。你還駕馭不了我身體的異能。」
原來如此,我總是想當然,真是錯怪他了。
我吸一口氣,「知道啦!從今以後,我就只活在當下。未來因為是未知的才更加迷人嘛!」
「是啊,未來是未知的,迷人,也很可怕。」
「喂,快點叫那個悲傷的秦楓走掉,我要看到樂觀的秦楓!」我假裝嚴肅。
「是,遵命!」他立刻擺上笑臉,對我做了個立正的姿勢。
「哈哈哈,你真逗……」我指著秦楓大笑起來,你能想象嗎?一個從前拽得要死的男人現在卻像個小孩子一樣不好意思地模著腦袋。
然後不過片刻,我就看到他臉上的訝異,他的眼楮越過我瞥向我身後。
我轉過身去,看到不遠處的應文智。我的嘴角還勾著大大的弧度,以至于應文智看到我以後嚇了一跳。
「你一個人在這里自言自語又笑又跳的……見鬼了?」他走進我,表情嚴肅。
我偷偷瞄了秦楓一眼,在心里說,我確實見鬼了!
然而,口中只好敷衍道︰「哪有啊,我不是打算弄個出版社嘛,我腦中在尋思著要寫一本書,剛才是用肢體加語言來暢想小說中要寫的情節而已。」
「你?寫書?」應文智強忍著即將噴薄而出的笑意,這導致他的臉扭曲成一個怪異的表情,「你真幽默……」
「喂,你不是早就知道我要開出版社的嗎?」。我不經氣結。
「開出版社我只想著你為了賺錢啊,哪想到你要寫書……」他拿手擋住半邊臉,傻子都看得出他是在偷笑!
我翻一個白眼,然後去推他,「去去去,你沒事出來干嘛,沒發現自己是個病號呢?」
「我……」一听到我說的這話,他的臉立刻沉了下來,「我媽生病了。」
「這是你爸跟你說的嗎?」。一想起那大叔的臉色,我就猜到肯定有事發生。
「他不是我爸。」
「呃?那他是誰?」
「肚子有點餓了,我們出去吃飯吧,到時候再跟你細說。」他說著就往外走去。
「喂,你傷得這麼重應該住院才對吧?」我追上去。
「爛命一條。」他不屑地揮了揮手,揮得我心底一片冰涼。
秦楓也跟上來,他的眼神停留在應文智身上,眉間擰成了一個「川」字。
坐在餐廳里,只有握著溫熱的玫瑰花茶才去除我指尖的一點寒意。外面的陽光猛烈,室內卻冷氣十足。
我看著坐在對面眼楮紅紅的應文智,心里像纏了墨綠色的藤蔓一樣,透不過氣。
「我很愛我媽。」他說,「就算,她不愛我。」
應文智原本有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他爸爸,是商業界有名的富豪,媽媽是貴族名媛,在外人看來他們一直都是天作之合的一對。可是,在應文智開始懂事之後,才發現在別人口中伉儷情深的父母其實並沒有那麼相愛。在外人面前,他們表現得很恩愛,私底下最多只能算相敬如賓。
本來應文智也不會這樣認為,當時的他對男女之情根本不懂。是在看到了秦楓父母以後,他才明白原來相愛是這樣的。若真的愛一個人,你看向他的時候眼楮是會說情話的。兩個人若相愛,對視的時候眼里只有彼此,會情不自禁的笑。但應文智的父母不是這樣,他們之間沉默佔大部分,且從來不會對視太久,也不會對著彼此笑。
後來,不知為了什麼事,父母突然離婚,這對應文智來說就像晴天霹靂一樣,把他的童年劈開了一道口子,于是風雪灌滿那段懵懂的年華。爸爸憤然離開了這個家,再也沒有音訊。媽媽整天以淚洗面,在應文智念大學以後移民去了澳大利亞。
「為什麼你沒有跟你媽媽一起移民呢?」澳大利亞,這是我做夢都想去的地方,最喜歡那里一個城市的名字,墨爾本。
「因為我知道她不願意見到我。」應文智偏過頭去,眼淚卻掉了下來,劃過他輪廓分明的臉,滴在餐桌上。
我看著他掉淚,心里竟一陣抽痛,甚至還神經過敏地仿佛听到淚掉到餐桌上的「滴答」聲。